【小说】月照前路(8)

他眼眶红了。他一把抱住我，贴着我的耳朵，淡淡说道：“我明白。……回家吧。”
虽然语气轻轻，可是我可以感觉到，他也等了很久，只是不好意思说出口。几个字里五味杂陈，日久生情是真的，此时，有一种含苞许久的花终于绽放的感觉。
周公之礼后，他趴在我的肩头。“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他的眼睛闪烁着，摘了眼镜，在灯下更显空灵。我仿佛听出，他这样问是基于一些不好的回忆。我把他的脑袋搂在怀里，充满衷情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是我的家人。”
可是我没有尽到家人的义务——不管是经济的，还是精神的。
思绪从回忆拉回现实。星空映在房间里，在黑暗中，久违的周公之礼。一次次懊恼和怨恨都随着撞击注入他的身体。
他哭了，哭的很大声，抱怨自己的孤独和隐忍。这些话像穿刺一样，仿佛要同时穿过我们二人的身体。我感到内心一阵阵刺痛，我感到冬夜的寒冷此时开始侵染我的身体。
我从来不知道他的内心是这样想的。他明白我做的一切，明白我的自卑和自负，明白我急于证明自己，所以不想打破我心中的微妙平衡。只可惜心高身贱，追求成熟与高远只会让我迷失方向，像打乱了一盒毛线，交织在一起，找不到头绪。他的内心也在煎熬着，常表现出坚毅的他罕有柔情的一面。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今晚，我紧紧地抱着他，他燃烧自己温暖着我，我也不应该让他受到寒天的摧残。我生怕下一次相遇会遥遥无期，于是更珍惜现在的每分每秒。
渐渐困了。迷蒙中听见回响：明晚去湖边吧。
这是他的邀约吗？还是我梦中的幻话？
早晨醒来，他又已经上课去了。我觉得两手空空，身前一片都凉飕飕的。
六 晚上十点下班后，我强撑着酸痛的身子，顺着昨夜的呓语去了湖岸。
夜里仍然静悄悄，湖岸只有干枯的秋草。月亮依然照着，星河流转在干枯的柳枝中间，在已经冻结的湖面上倒映，却不再空明流光了——而是固结的，冰凌的。果然是梦话啊，他没有来……我这样想着，难免有些孤寂。只是，我似乎已经习于这样的孤寂了。这天地间，似乎只有月色相伴。
我坐在长椅上，凝望着低垂的月光。夜里西北风刮的厉害了，似乎要割开我的皮肉。
月亮依旧显得很清明。年年岁岁，一如往昔。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还是那个长椅，只是心境不复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