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神鹿列车(7)

叮咚。夏很快地回复了。“明天好吗？”
好，当然好。我可以，一切都听你的。
她飞速发送回应。
“明天下午四点，在商业街第一个路口的咖啡店门前。我等你。”夏的声音近在耳畔。那一刻Jane彻底放弃了在月光的海里积极求生，她抱着世界、水和语音的混合物不断下降，沉沉地睡了过去。
4.
次日，天空反常地违背天气预报，显得阴沉晦涩。夏没有发来取消约定的消息，所以Jane提前几个小时就坐在了化妆镜前。这次赴约耗费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先要寻找恰当的自然光线，认真处理妆容的细节。然后在衣柜里翻找一套在活泼与庄重之间达到完美平衡的衣装。再把头发卷出合适的蓬松度，戴上耳饰，摘下，换一对戴上，又摘下。
“已经很好了。”我说。我以为简女士不该对此过分焦虑，可我不过冷漠地站在局外旁观，无法唤醒深陷在恋爱游戏的玩家。
唇角、发际、耳边开始移动，越来越多的小问题不断涌出。脉搏跳动的频率加快了，Jane有些恍惚，却仍需修补镜中尚不完美的容颜。最终，悬浮的巨大坐标系现出一道分叉路口，面临抉择之人犹豫再三，脱下外套，拎起雨伞奔出家门。

果然，乌云第二次背叛了气象预测。赶往商业街的地铁列车中，她在开关的门内看见新乘客衣服上沾染了深色痕迹。是雨水，但没有雨的温度。她只对着过往稀疏的人发呆，好像十二站的路程也不过是眨眼之间。走向地面途中，心脏仿佛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手攥住，意识落后于躯体三十米远，每一步都像踩在绵密的流沙里。出站后，对面隔一条街便是第一个路口的咖啡店。Jane低头从包里掏出伞，向前撑开的一瞬越过淅沥雨幕望见朝她轻轻挥手的男孩。
行过路口时阴沉天际传来轻快的动听旋律，地面上绽开滴滴答答的水花，目的地很近又很远。她对自己的处境一清二楚。相遇后，Jane欠身说久等了。他摇了摇头，屋檐下深褐色的外套也浸润了雨的气息。
“没有很久，五分钟而已。姐姐家离这里远吗？”
不远，大概是这条街第一家商店到第三个路口的距离。事实上他们只并肩行走了这么短的路，就已经到柜台定损更换了全新镜头。夏意外阔绰，对于两万块的赔偿没有显露丝毫犹豫。Jane自认为可以抑制心底的失落。她原本还在和柜员周旋，谈论价格和机型，试图推远分离的节点。可惜进展不尽人意，花园主人无意留下多情的路人为客。二十分钟后，柜员将焕然一新的相机呈前。下午4点56分，一切迎来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