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 Hey Jude(The Beatles)(3)

“那你多会儿来呢？”
“等不忙的时候罢，或者写信也是可以的”
父亲看了看墙上的表，然后又说：
“时间不早了，快点睡吧，咱还有一天才能到”
父亲便走，把门也关上了；船上灯也熄了，声音也匿了——人们已然是睡着，他锁好门，也躺下去，却梦见了从前
“那个就是敢坐黑鬼船的”
他仿佛听见有人，又只是低低地议着，时而瞥几眼，对上他直刺的目光又缩回去，不过用身子遮住指向他的手，和同伴论着。
“听说见了海都能吓得尿裤子”
一群人便哄笑起来，然而见他在后又急急地散去了，没散的也只是改换了脸色，也仿佛什么也未说什么，也未曾发生。他当然知道这些人论的，什么黑鬼，什么吃人，都是他们娘老子教的。他心里不很安定。
走在路上也可听得人们高声地论，其中一个他认得，是同班，然而也不熟，因为那人与爱起哄的一道。他只见那人近来，仿佛与他要好一般，将他拉上一旁低低地问了：
“你坐了黑鬼的船？嗯？”
“他不是黑鬼”
“这么说是坐过啦？”
“他不是黑鬼”

“差不多，差不多，都一个意思——嘿，他吃人么？”
他也觉得无聊的所谓的趣味——明明事实已经摆出，但人们总认为自己习惯了的猜疑更对。他不说一字，径直走开了。
后来就更广的传言，说他被鬼附了，说不出话，见不得海。如果仅有谣言，时间会扑灭它，因为人们的记忆并不长，——却是因为时时有人在传，且并无新近的大事吸引人们，人们只以此消磨时间和遮掩自己的丑闻，至此，即便他在，人们也不顾了，有时候就当面这样问他：
“你怎么没被吃了呢？”
“他也是鬼”人便笑起来，对自己的想象更赞同了。
他终于明白。也不再去想后果——实际上也未曾想过，照着一人的肋下打去了，他知道打那最疼，一拳下去，接着便倒在地，连嚎叫都没有。他自觉是该走，但又不能，就没有走开。而这时周围一群人动了，将他摁住，似乎要防他再下黑手，他没再挣扎，任那些人摁着，看他们将倒地的人扶起，再看那人向自己袭来，朝头上重重挥了一拳。
他的头就撞在地上，睁眼一看：昏暗的天花板，自己已是滚落在地上，头上的痛还清晰着，让他明白，无非是梦醒了。朝外一望，还是黑压压的一片，便觉得自己醒得太不合时宜，顺手将大衣盖上，在地板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