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宇宙之梦 五(10)

雪锦幽记得，自己听到这些话，很开心——直到现在，回忆起来，也依旧很开心。母亲的话，让她觉得自己的痛苦是有价值的，是正确的。
“雪锦幽，你现在还觉得痛苦真的仅仅是痛苦吗？是难以接受的东西吗？”母亲问。
雪锦幽想了想，认真地回答道：“不，我不觉得。”
——痛苦。
——从不间断的痛苦和美好的痛苦。
——让人成为钢铁的痛苦。
——让人成就自我的痛苦。
雪锦幽不断学习，锻炼，成长，最后考上省重点大学，被邮局内聘。
“工作如何？”母亲问。
“还行。就那样。”雪锦幽回答。
第一年是这样的回答，第二年还是，第三年还是，第四年还是。
母亲沉默着，雪锦幽知道她为什么沉默，因为，自己没有感到痛苦——这份工作不能说简单，但也没有那么困难，她过去在痛苦中学习的一切，完美地解开了工作上的所有难题。不过，在母亲的观念里，恐怕这个工作只是“无所谓的工作”吧，因为，无论说得多么重要，这都是一个笨蛋女儿都能够轻易对付的工作。
而母亲，从来都不觉得自己的工作很轻松，一直都有痛苦和紧张。而她认为，那才是对自己而言有价值的工作。

所以，雪锦幽只能回答：“还行”。
除了“还行”之外，还有什么呢？没有了，它不会让她觉得痛苦，不过如此。
不知道为什么，雪锦幽觉得自己的手下有点害怕自己。
梦境渐渐隐去，黑暗再次降临，巨大而宽广，却又仿佛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压来。雪锦幽躺着，她感受到了，自己正躺在床上。她准备要睁开眼睛了。
在睁眼之前，她听到了最后的梦境之声。她想起来了，这个声音，来自她在邮局里升职为主任的时候。当时调拨来的手下里，有一个十五岁就大学毕业的天才。
这个孩子一看到自己，就躲在了其他年长者的身后，带着怯生生的表情。雪锦幽对他微笑，想缓解他的紧张，因为，她不是母亲那样严厉的人，她也不想如同母亲那样严厉。她要成为和母亲不一样的成年人。
但是，这个孩子对她说了一句话，当时的她根本不在意，很快就忘记了。当然，现在也不在意，毕竟童言无忌。
“阿大，这个主任是个怪物。”
“不，我只是一个笨蛋。”雪锦幽记得，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一个把痛苦打造成齿轮的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