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宇宙之梦 五(12)

但是，如果不去注视那些东西，不去接近并考究那些东西，怎么能够了解它们呢？难道不主动去靠近这些危险的东西，它们就会甘于隐藏在黑暗中，什么都不做吗？
在雪锦幽看来，人类几乎畏惧一切，尤其是未知。因为，没有谁知道，在自己未曾知晓的世界里，会不会存在某种能够在一瞬间就摧毁自己的力量。这和知道多少，有怎样的道理和知识毫无关系，只要未知存在，已知的所有强大都将是相对的，永远都存在“自己无法反抗，一瞬间就被摧毁”的可能性，只要科学无法做到绝对意义上的全知全能，只要未知还存在，恐惧就永远不会消失。
也许有人觉得这纯粹是杞人忧天，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但对雪锦幽来说，在事情尚未开始之前就已开始运转，且从未停止过的思维；针对自己所能想象和猜测的状况，乃至针对自身认知被摧毁的可能性，构建出的心理防线；以及用以巩固思维和心理，日复一日进行的行为，才是她最依仗的武器。她需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从来都不会有空闲的时候，对她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雪锦幽很快就处理完了手头事务，转而开始阅读、钻研自己能够接触到的已知和未知，在这个只属于她的世界，一串串的文字和数字就如同鱼群一样在身边游荡，有些更有着尖牙利齿，撕咬着她的身体，让她感到痛苦。即便如此，她也可以感受到，自己身上被撕下来的，是一些杂乱的东西，留下来的反而更加纯粹而整洁，又变得井井有序，富有逻辑。

美感、安宁和充实，可以主观感受到的正确性，伴随着痛苦而来，雪锦幽享受这一切。
必要时，她还会通过专网去跟分布在各个研究机构、大学和国家部门的科学家们交流，共享彼此的研究成果。毕竟学习不是闭门造车，她的思维也会有局限的时候，她的灵感也会有枯竭的时候，她同样需要帮助，需要交流。
即便是过去，在那最平凡的日常中，也同样有诸多她无法理解的事情。无论其他人如何解释，无论有多少人尝试去解释，无论有多少人持有相似的答案，她仍旧无法同意这些理解，反而奇怪为什么这些人会这么笃信自己的解释。她一次次选择聆听，但大多数解释都是片面的，不准确的，模糊而暧昧的，只因为有共识就觉得理所当然，可是，那样的东西无法让她信服。
她想要的“理解”应该是那种全面的，绝对没有死角，也不再有延展性的理解。
遗憾的是，在她六七十年的生涯中，从未见过类似的东西，哪怕是那位亦师亦友、心性跳脱的奈哈比·莫伊塞斯小姐，也不曾拥有这种“理解”。
——自己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哪怕过去了四十余年，自己的思考依然存在局限，在已知和未知的交界，她也走得战战兢兢，面对全然的未知，她也未必比一个普通人强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