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宇宙之梦 五(22)

但那声音并未消失，反倒在痛苦中茁壮成长。好似失控的列车，脱离了既定的轨道，在黑暗荒芜却仿佛藏有诸多秘密的荒原上飞驰。
它再次告诉雪锦幽，一个伟大的成长就在眼前，只需自己带着好奇与求知的欲望，勇敢地向前跨出一步，就能够揭开心灵的枷锁。
她不禁想到，自己一直在做有悖于天性的决定，仿佛在凌虐自己的心灵，仿佛在将好不容易伸展手脚的自己压回那令人窒息的黑暗的铁箱子里。在她耳边浮现的声音，就好似魔咒一样让她头疼欲裂，让她的身体好似一寸寸地被撕裂。
最痛苦的莫过于想要在科学的海洋中徜徉，却在触手可及的殿堂前望而却步。雪锦幽的脑海中不断浮现过往的碎片，那是种种努力过后却求不得的无力，她感到一种强烈的欲望在膨胀，似乎有一个朦胧而知性的声音在告诉她，自己绝不是那么愚蠢，仅仅是自己限制了自己，自己不缺乏毅力，只是缺少向前的勇气。
自己梦寐以求的知识就在面前，自己屡屡设想到的美好近在咫尺。
——为什么不挣脱这窒息的铁箱子？
那个声音这么问，雪锦幽紧紧咬着牙关，父母的教诲，对自己的鞭策，那痛苦的童年，以及言传身教的知识，在这一刻变得可憎起来。她觉得自己就如同那沉默已久的火山，就要爆发出来。如果不爆发，就要在沉默中灭亡。

彷徨之际，她听到了另一种声音，一种有节奏的，熟悉的声音——那是歌，她觉得自己想起来了，那是从开始识字起就听到的歌声，在学校里，在家属区里，在大街小巷里，在军训时，在邮局工作时，都一直在聆听。
那并非是具体的某一首歌，却是一种复合的旋律，如同涓涓溪流汇入江河湖泊，是大江大河的回响，是无数人的大合唱，是烧红的钢铁与铿锵的碰撞，是尖锐的刺刀和子弹，是一望无际的麦田和稻花，是顺江而下的船舶与风帆。
她似乎看到了一双双眼睛，那是怀着浓烈的渴望与期许，充满了朝气与活力，或稚嫩或沧桑的眼睛。那模糊的声音——像是父亲，像是母亲，像是老师，像是同学或同事，亦或是某位知名人物——渐渐清晰起来：“痛苦？痛苦的话就睁开眼睛看看吧，那旗帜上是什么颜色？”
——是红色。
“是如同流血一样的红色。”雪锦幽说着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回答。
——痛苦吗？
“是的，很痛苦。”
——流血总是痛苦的，但总要有人流血，总要有人承受痛苦。
——你要来吗？
“是的，我来！”雪锦幽想起了在那红色旗帜下的宣誓，她依旧如此宣誓。她也依旧痛苦、矛盾、恐惧、不得解脱，就如身在地狱，她依旧如同被压在一个令人窒息的铁箱子里，不得如意伸展。但这一切，在那如流血般的红色面前都不重要了，她拼了命地将那抹红色拽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