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宇宙之梦 四(24)

奈哈比说的没错，有些东西根本就不该被知晓，生活中的压抑和苦痛，祈求和梦想，乃至所有的常识，在超越自己可以承受的冲击到来时，尚能将一个人彻底击垮，何况是超越常识的怪诞离奇之事物呢？
直到现在，雪锦幽回想起那黑暗中的不可名状之物，仍旧会心生恐惧，只觉有一种巨大的压力在挤压自己的脑袋，让头部的神经隐隐作疼。这种痛苦、压力和恐惧，不仅体现在精神上，也同样体现在生理上，如同诅咒一样缠绕在雪锦幽身上。
但她知道，这只是她梦想的开始。
当奈哈比再次见到雪锦幽时，她产生了异样的感觉——对方看上去没什么变化，虽然没有精细的数据对比，但大体上还是原来的衣装，原来的身材，原来的五官，整个人的气质观感也和昨天没有太大不同。可是，仅仅是盯着这个身形，她的脑袋就隐隐作痛，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眼前所见到的人形，并非是这个东西真正的模样。那只是看起来像是人类的躯壳，而内里的本质正呼之欲出。
相关数据不断传输到体内的植入式神经装置中，可是，她的感受和数据上显示的东西有着极大的偏差。究竟是数据出错，还是产生了幻觉？奈哈比无法下结论，她在宇宙中游荡过，见识多广，知道常人所不清楚的秘密，在这个充满了谜团的宇宙中，人的感官所产生的幻觉，有时并非是无源之水，并非是彻头彻尾的虚假。当人类赞颂自身的想象与思维时，她有思考过，想象与思维的本质究竟是什么，而人的物化与人的神化之间，又究竟存在着何种密切的联系。

幻觉、幻听、错觉、梦境等用来描述虚构产物的概念，到底与真实距离多远。当奈哈比看到眼前的雪锦幽时，这些思考就不由得从记忆深处浮现。在思考和探究自己所捕获到的数据与自身感受的偏差时，某些隐晦的萌动更加清晰了。
在心念电转中，她不由得产生一些具体的形象，虽然朦胧，却有着让人难以抗拒的感染力。前方人形的深红色领带就好似被点燃了一般，霎时间化作一条火舌。灼热的光让她觉得大脑刺痛，让她无法继续观测这个年轻女性的模样。这个人形的身躯好似化作一层深色的背景，而那一条燃烧的火舌几乎占据了全部的存在感。
这个在脑海中浮现的，如同想象出来的存在，是一个无比巨大，无可名状的怪物。
就连奈哈比也难以描述这个形象的变形，她觉得自己是在做一个可怕的白日梦，梦中的怪物既似真实又似虚幻。
这东西没有具体的形状，不断扭曲着，仿佛可以变成任何样子，又似乎一直固定在某个轮廓。它的身体不断在腐烂，又不断在新生。而腐烂、死亡和新生的交替速度是如此之快，在它那巨大身躯的每一处都在发生，在每一秒内都在发生，以至于让人眼花缭乱，头脑发胀。
她知道应该停止观测，停止思考，她知道自己的情况有多危险，在宇宙流浪的那些日子里，她经历过相似的灾难。她曾见过一个星球的生命，在类似的状况中腐烂，就连星球本身都发生了可怕的质变，物质结构被永久改变。那颗星球没有死亡，没有崩溃，生存在其中的生命也没有消失，只是，那些生命已经彻底不是它们原本的模样了——那并非是变态和变化，因为物质基础都已经截然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