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6)

我转头看去。多么真实和清晰啊。我的哥哥身体上长出了骨骼材质的尖刺，那是它生长的过程发出的声音。这些东西在他的躯体、头上遍布，让他看起来像个内外翻转的刑具。这让我感觉有些不知所措。我看了眼电脑，起诉状只开了个头，诉讼请求都没确定。右下角显示时间是3点多，那碗泡着水的面条还在桌子上放着，雪停了吗？现在我想叫喊，想求救。不过为什么妈妈，我喊不出声。
一种恐惧，一种偏执的妄想击中了我，实际上现实也同样击中了我。我又抬头看了眼哥哥，是真的。他在这里，我在这里，妈妈也在这里，这都是真的。我终于感到了彻骨的恐惧。
我是要醒了吗？
6
一辆面包车停在巷子口，挡住了路。我试图绕过它，却踏入了一个水坑，鞋湿透了。尽头的房门上挂着灯，这盏灯只有晚上4点到7点半会亮，我知道。很多人都知道。
雪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我敲了门，过了半分钟，女人开了门。
她低头看了看，我的鞋因为灌了水而闪闪发亮。穿这个走不回去，我想。
“进来吧。”她说。于是我走进去。
1
从巷子里出来，我打算去自杀。
巷子口的面包车离开了。我感觉有些事好像要去做，但是又没什么印象。

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是一层薄薄的水膜，波纹荡漾在上面。我从家里走到晚市，从晚市走到单位，每当路过这里我都会仰起头吸口气，从未变过。什么时候会有人因为他的饥饿来问我的价格，来吃掉我呢？
路过杀鱼的摊子，我看到几条鱼在冒着白气的铁盆里翻腾。老板问我：“鲜鱼，买吗？”
“多少钱？”
“十五。”
我摇头表示有点贵了，他眯着眼睛，看起来没有降价的打算。然后他低下头擦擦手套上的血，盯着我的靴子：“你这多少钱买的？”
“两百。”
“暖和吗？”
“还行。”
他蹭干净手套，抬头对我说：“我好像也买过一双一样的。”
我扭过头朝家的方向走去。走出去大概几十米，我意识到了什么。
背后有几个人发出惊呼。回过头，我看到鱼贩拿着刀朝我跑过来，在我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已经捅在我的肚子上，一瞬间我喉咙里的空气全被抽了出去。我站不稳，坐在地上，接着歪倒下去。过了一小会，黑暗从边缘逐渐淹没我的视野，四周温暖又安静。
然后鱼贩又慢慢走回桌子的后面。
我看到路灯下他的脸色金黄，宛若一尊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