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2)

我朝前走去，感到胃中疼痛。或许不是因为饥饿。
上次我路过这看见鱼贩的时候，他在和一个人在打架。他们互相用手撕对方的衣领，试图把对方撂倒。鱼贩把那人推倒在下水道口边上，撑地站起来，喘着粗气，但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选择擦干净手回去继续站在他的摊位旁边。
“真他妈是个傻逼，我这一千多块钱买的。”另一个人一边站起来一边用手把衣服下摆的雪泥擦下去。
鱼贩没有看他，目视前方。他的脸在路灯下面金黄。
他也真应该去自杀。
2
我哥背对着我，拿筷子挑碗里的面。我把外衣、围巾脱下来和提包一起挂在桌子旁边。冰箱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挂面。
把冰箱门关上，我发现他转过来了，看着我，“今天真冷。”他说。
“你又没出去。”我说。
“你不知道。”
他陷在椅子里的样子让我对他的移动意愿很怀疑，自从他搬过来之后过了很久，除了警察问话他从未出过门。
“我在工厂那边看着你了，你好像在买东西。今晚吃什么？”
“我什么都没买。”
“弄条鱼也行，酱油水挺好的。”
“我什么都没买。”
“那咱们吃什么？”他问我。

焦躁让我的胃收缩起来。我走过去，灯管把我的影子投在他抬起的、油腻的脸上。“我和你说了，你吃面条吧。”我说。
他瞟了一眼我的眼睛，默不作声地在椅子上转回身去。灯管嗡嗡的。有时候我会想知道他转过去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就像两个打起来的人，其中一个骂了另外一个人之后悻悻走开的时候，脑子里在想什么。对于我哥来说，丧失了自尊之后，可能是在想一条在集市里游得畅快的鱼。
在我印象里他一直这么胖。我们上的同所中学，同一个班级。在还具有一点自尊的时候，肥胖对于他来说还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有一段时间他为了变得瘦一点甚至可以晚上不吃饭，只买一瓶水。我的学校有个奇异的不准在上课时喝水的规矩，于是每当自习课感到饿的时候，他就想办法低头拧开水瓶挤压瓶底喝一小口。这一具有独创性的愚蠢的方法并没有让他的行为具备他希望的隐蔽性，一到晚上整个班级都能听见他滋滋从水瓶里吸水的声音。对于其他人来说，比嘲笑一个胖子更有趣的是嘲笑一个胖子试图减肥的决心。
我们的母亲，这个班级的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确保了这种嘲笑只在厕所抽烟时的谈话间流转而不会出现在我的哥哥永远瘫在椅子上的教室里，她基于血缘上的对我哥哥的偏爱让她可以忽视后者外观上的丑恶。但是另外一个儿子对于她来说像这个儿子的附属物，这点从外观上就可以清晰地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