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地航行】无神论者(37)

学校西南边有一个小公园，很浪漫，鹅卵石小路边种了一路的梨树。春天正是开花的季节，他想起之前回去参加葬礼时，正是家乡梨花节的时候。满树脆弱的白，透明的，看不清，像是为逝去的人表示悲哀——又或是纪念逝去的冬天，那个不下雪的季节。
有很多梨花被雨珠打落，懒洋洋的飘落到地上。残缺的，不堪的，破碎的美，像玻璃的利刃一样，明明是美好的，却刺痛了路人的双眼。想起从前睡前都会看的泰戈尔：
“神爱人间的灯光，
胜过爱自己伟大的星辰。”
神爱这世间的花吗？
左航并不知道。也许神并不爱花，也许天堂满是星辰，也许神厌倦了散播善意，回到地狱做一个小小的无常。他会像自己一样，在梨园看逝去的花的尸骨，然后与自己联系起来——幻想自己也是那些花，在另一个角度仰望着自己。
被雨水淋湿表面的手机此时震动起来。左航看了一会儿屏幕上那个“弓长木及”，最后还是拿起来接了。
“喂？”焦急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中传来，几分可笑，几分悲凉，“下雨了。你在哪儿？我们刚下课。”
他沉默了很久，哑着嗓子道：“张极。”

“嗯？”
“我好累。”
喘气的声音透过那块冰凉的金属，清晰地散入左航的耳朵里，像是在奔跑：“你在哪？”
左航没有说话，垂了下眸，淡淡的破碎与忧伤。手机亮起了“电量不足”的提示。他蹲下身子去捻那片花瓣，手上沾了点无以名状的火红——那大概是惩罚的狱火。
“左航？”
“嗯。”
“你在哪？”他重复道，“我去找你。”
“公园。”
电话挂断了，雨却还在下。春天到来的很突然，离开的也很突然，从不像书里写的“带来了希望，焕发了生机”，而是像诗里写的绵绵细雨，懒懒的飘落到世界上。希望是什么？希望不过是被关起来的东西，它会拉上帘子，把自己埋入被窝里，然后扳着手指数数。
他站起身，被冲击力撞掉的雨伞掉落在地上，怀抱是温暖的，后背紧贴着湿漉漉的身躯，头顶响起温柔疲惫的声音：“怎么了？”
左航转身，把头埋入他的颈窝里，雨水顺着衣领往下流，沾湿了他的后背，冰凉的触感刺得他一个激灵。
“我妈妈去世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不在宿舍睡的那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