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逸话(6)

“阿良！”
在所谓年岁渐长后，我已学会装作看不见亡魂也听不见亡魂的声音，此时此刻。若是早就无可奈何了，把频繁的汗流浃背和眼前偶尔扭曲的事物都称作夏日限定，逗乐自己。随着某样不可思议的玩意一起融解的话，于是梦就结束了。
上面的与太阳一同悬挂的东西，像只乌龟那样屏息凝神一动不动，栖息在无边际也无变化的河流底，只关注眼前的事物，它也绝不会理解为什么河流汇聚成海，海又终究会变为陆地那种不出预料的未来；我想摄影机的内存卡里的相片太不可思议，能简而言之的事物就会不复存在了。
多年以后照看赌场摊子的漫长夜晚中，如此战战兢兢下结论，也纯粹是闲得慌。
那时发觉过去已十分模糊，记忆大多难以信任；包括曾学习的摄影和曾追求的远行，都是我难以直视的事物而侧身，用余光去悄悄瞄一眼。我生平只见过一次的美好景象，叫我浪费了很多时间，令人痛心，之后连完整记载那些回忆也做不到。
于是以后每当我开始谈论些什么，便先提及一些与它无关的信息，迂回曲折地连接两者或许存在的相似处，确保想要讲的正题并不会太明显地浮出水面。往往是一大堆琐碎的，复杂却几乎是南辕北辙的鸡毛蒜皮。我希望让它们变成一体的，让故事的前端后端可以有种稳定联系方式，像从来不变的生活。

就让话语多有胡编乱造吧，也许我从未想过要正式讲述，只因那太没用了。
白色房门被想起，睡醒后我起身穿好拖鞋往右望去的房门。
“好好看着我的脸哦。”
推开卧室的白门再朝前，那就是她家的大门。
“请阿良千万要记住今天的我哦？”
一扇黑色的门，边上是鞋柜和时钟，用钥匙学会推门进进出出。
“对了！阿良，咱们俩一起去死吧，像是一起去旅游那样。”
要打算去旅游的话，等我的病好些了，大约好转到再也不会见着你了；买一张前往沿海城镇的卧铺票，闻着绿皮火车上特有的古怪味道，漫不经心地围观群山向后驶去，不知不觉中已藏进某块礁石，放松到把自己认作一条溺空气的咸鱼，被海边某所小餐馆的服务员接着端上桌来，只需要葱花和海盐就能令人食指大动。我猜想那一定很不错。
于是明天，在我送完川的下午，我终于拿到了药；那些托人从别的地方带回来的胶囊，对我的病情毫无帮助。是有这么一天，晌午才醒来，很昏昏沉沉地朝窗外望去，彼时的世界已不知为何的沉进水底，黄色鱼群像是飞行般从眼前游过，视野所及处全部是从未料想的深蓝色海底；如同没有去找寻的海，不依不饶的砸到我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