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旧稿】地堡(5)

无人机盘旋了几圈就飞得没影了，我们继续动起来，往山丘上一点一点地挪。我们有小型侦查无人机，如果遥控距离够远的话，我们可以让无人机直接飞过山丘，侦查那些美军炮兵阵地。但我们的遥控距离不够，我们只能继续往前挪。
我们在黎明的时候到达了我们想要到的位置，这里在山丘后面，盐碱地里埋着地下工事的残垣断壁。我看着它们，感觉仿佛看着古希腊文明留下的遗迹，即使它们仅仅只有几十年的历史。这是我们第一次摸到这样近的地方，北约的侦察兵似乎再也不想在废墟里待下去了，他们回去了，准备把空地完全交给飞机和大炮。
我站起来了，狐狸也站起来了，我们都很清楚我们现在是安全的，我们甚至能够在盐碱地上举行马拉松比赛，开联欢会。但这安全只会持续不到一小时。天亮之后，美国炮兵醒来之后，炮弹雨很快就会覆盖这里。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完成侦查。
“来来来把天线，天线……”狐狸一边手忙脚乱地支天线，一边招呼根纳季把无人机准备好。根纳季这个老实的哈萨克斯坦人没有狐狸那么精，他差不多快要把狐狸急死了。
“你个龟儿子到底会不会搞哟！”狐狸架好天线之后，骂骂咧咧地把根纳季踢到一边，然后用他的中国方言骂出一些狠毒的话语。根纳季听不懂，他只是站起来拍拍灰。我听得懂，我在莫斯科读大学的时候跟着不少中国同学学过中文，我也知道中国人的骂人话比俄国人多出好几个太平洋。

我们七手八脚摆弄好了无人机，然后让它起飞了。无人机必须低飞，否则会提高被发现的风险。有时候我们不得不让飞机在地上停一停，等炮声稀疏的时候再起飞。结果无人机几乎是在地上爬着爬过了山脊。
“喂，喂，罐头你个王八羔子！”狐狸开始呼叫总部了，他用俄语骂了连长一句“不列”，用中文问候了罐头的祖宗。“图像给你发回来嘞，你儿自个看看！”
我知道罐头看到无人机拍摄的图像的时候会露出什么表情，我知道那是跟我们一样的表情。罐头是个懦夫，比我们还像懦夫的懦夫，老鼠里的老鼠。他看到十个美国佬冲过来就会吓得尿裤子，更别说看到滩头上密密麻麻的野战炮、自行火炮、火箭炮和重型迫击炮。炮兵阵地就像一群趴在地上的蜘蛛，冲我们戏谑地露出淌着毒液的獠牙。我们都清楚，怎么样的阵地才能打出这样的炮火密度，但我们都不愿意真正看到那样的情景。地狱就在我们的面前，我们就在地狱里，但我们谁都不愿睁开眼睛，好像闭眼不见就能自保平安一样。
我们在恍惚之中标记了那些炮兵阵地，狐狸把坐标记在了地图上，发回了连部。我告诉罐头把左边发给总部，让他们往这边打几颗导弹，但他没有给我任何答复。我知道我们已经完了，我们没有人管，我们的上司早已经放弃了我们，在乎我们的只有敌人的炮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