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旧稿】地堡(7)

我们发了疯一般往地洞外跑去，我想找到我的氧气面罩，但是没找到，我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这样重要的东西弄丢了。云爆弹会燃烧掉附近的空气，除了利用超压与温场效应，死于云雾爆轰的人还有一种死法，那就是窒息。
我们跳出洞口的那一刻，我看见头顶上那朵巨大的灰色蘑菇云散开了。那朵云的阴影盖在我们的头上，也盖在我们的心上。我已经慌了，没有人知道在云雾爆轰中该如何存活——跑进地道我要被不断反弹叠加的冲击波震死，在外面我要被高能燃料活活烧死，就算我有幸没有死于这两样，我也要死于窒息，因为我没有氧气面罩。
我没有氧气面罩……
慌乱之间我看到前面跑过一个戴着氧气面罩的人影，云雾爆轰已经开始了，火球在我的身后开始蔓延，但我不在爆轰范围内，所以我需要忍受很长时间的窒息然后痛苦地死去。爆炸范围附近的氧气很快就被耗尽，我看着自己，就好像看着一个机械活动的木偶。我看到我抬起了手，手上握着我的雅利金手枪，冲那个人影开了火。我的手扣了三下扳机，那人中了三枪，然后倒地。
我不知道窒息让我昏迷了多久，当我醒来的时候，一切都在燃烧，我感觉脸上有什么覆盖着，于是我伸手去摸，摸到了一个氧气面罩。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戴上面罩的，我的面罩不是搞丢了吗？然后我看到了我那把掉在一旁的雅利金。

我试着爬起来，身上逐渐传来钻心剜骨的疼痛。我知道我身上一定燃烧过熊熊烈火，那些高能燃料附在我的身上烧着，把衣服烧的焦黑，和我的皮肉粘在一块儿，无法分离。可能是我的衣服里裹挟了太多的沙土，那些烈焰最终没有将我烧死。我动了动，异物嵌进皮肉的异样感让我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
我戴着氧气面罩，用左手将它死命压在我的脸上。我知道我打死了别斯基，这个乌克兰的庄稼汉现在正在不远处的甬道里烧着，就像一段破烂柴火。他死了，和我一样被烧成了狐狸嘴里讲的外焦里嫩的北京烤鸭。但他是窒息死的，他在死前抓破了自己的喉咙，现在他还在烧着。
我拼了命站起来，烧焦的衣服就像烂泥巴一样贴在我身上。我看到还有一个人影在火光里晃动，于是我一瘸一拐地往那边挪着步子，但没走两步我就倒在了地上。
死了，死了，我这样想着，我死定了。我逃过了云雾爆轰以及之后的真空窒息，但我最终会死在这里，我感觉我的生命在流逝，走马灯却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这世界是多么的残酷啊，它让你看着这恐怖的地狱死去，让你在无限的恐惧之中死去，不给你一丝仁慈。我就要这么死了，我明白，我并不恐惧，但是我愤怒。我愤怒因为我就这么死了，在往外走了几百米之后在回去的路上死了，我在二次云爆之中活了下来却要因为烧伤而死，那么多次在战场上的死里逃生都要白费了，我就要在这里死了，这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