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骨(5)
这贱妇倒也奇怪，据旁人所说，起初，她的面孔是极红鼓的，十分贞烈的模样，瞧着就是只待在公堂上撒泼打滚，滕状师教导她，她竟敢于回嘴驳斥，摆出副更有理的架势；随后渐渐便畏缩了，时而附和几声，不敢再多话；最后终于麻木下来，任状师差遣，与其他所有上公堂的百姓一般无二了。
又过几月，将上状了，滕状师更日夜不歇，只躲在房中操演。周母也侍立在旁，她的诉辞亦早早写就，须看滕状师手势脸色背诵，不得多一字，不得少一字，否则即挨鞭打。头几天，周母说到心痛处，往往情难自抑，不免多话，气得滕状师直打断鞭条数根，怒道：“朽木！朽木！你这里多讲一句，倘叫狗官揪去了话头，我二人只怕万劫不复！如何还能伸冤？”周母被打得坐卧不得，倒也不闹，只是摇头垂泪，如此五日，才渐打磨圆滑，可堪出堂。上状那日，出府的贱妇头低垂着，竟比入府时更下三分。
公堂对质之时，推官百般刁难偏袒自不消说，又知晓滕早是激不得的老饼，果真频频以言语压迫挑逗周妇，意欲抓她破绽，与状师所料不差分毫。而周妇已然变作悬丝傀儡，虽木讷僵硬，倒也滴水不漏；滕状师更是大显神威，十八般技艺尽使了出来，不仅对答如流，又取来整担精心备好的各类证物逐一讲解，加之此前出走以重银请来的各色人证，直把满堂驳得哑口无言。推官无法，最终只得央求择日再判。
滕状师春风得意地回府，见那周郎死硬的人头竟软和些许，眼口就要闭上，不由大声玩笑道：“赤雨啊，你儿再过数日，就好沉冤昭雪，我也算幸不辱命了！”那贱妇却如在梦中，许是方才在堂上吓傻了，只是搂着儿子抚摸，轻轻应了一声。
不几天后，一日清晨，衙门的小厮悄悄来滕府拜访，神情十分迫切，见了状师急道：“师爷，您曾有恩于我家，所以我愿冒被重罚的危险来告诉您：前几日您相帮的那贱妇应是收了官爷的好处，已撤了状；这次您捅了天威，京城的几位以后恐怕再难容下您，还请您尽早回乡吧！”
滕状师原本睡眼惺忪，一听此话，骇得魂不附体，忙到客房查看，那贱妇果真不知了去向。状师只觉胸中无边怒火霎时腾起，直掩过迷茫与惊惧，思及自己昨夜还在府上见过贱妇，此刻正是城门将开未开之时，兴许还能追上，于是不及束发更衣，猛然如离弦的游矢般夺足望城门口飞奔而去。一旁的从人皆被老爷惊着了，待到回神，滕状师早已出府许多。
所幸帽儿胡同距南城门不远，真叫滕状师赶上了，此时已开城在即，群人排起了长队，只待三声梆响，便好放行。状师一路奔来，气喘如牛，又是披发跣足，衣衫不整的模样，却也顾不及体面，鲁莽地望前挤去。
人群中有人识出了他，大惊道：“滕状师？您怎么这般惨状？发生甚么事了？”此言一出，众人炸开了锅，自觉腾出条路来，七嘴八舌道：
又过几月，将上状了，滕状师更日夜不歇，只躲在房中操演。周母也侍立在旁，她的诉辞亦早早写就，须看滕状师手势脸色背诵，不得多一字，不得少一字，否则即挨鞭打。头几天，周母说到心痛处，往往情难自抑，不免多话，气得滕状师直打断鞭条数根，怒道：“朽木！朽木！你这里多讲一句，倘叫狗官揪去了话头，我二人只怕万劫不复！如何还能伸冤？”周母被打得坐卧不得，倒也不闹，只是摇头垂泪，如此五日，才渐打磨圆滑，可堪出堂。上状那日，出府的贱妇头低垂着，竟比入府时更下三分。
公堂对质之时，推官百般刁难偏袒自不消说，又知晓滕早是激不得的老饼，果真频频以言语压迫挑逗周妇，意欲抓她破绽，与状师所料不差分毫。而周妇已然变作悬丝傀儡，虽木讷僵硬，倒也滴水不漏；滕状师更是大显神威，十八般技艺尽使了出来，不仅对答如流，又取来整担精心备好的各类证物逐一讲解，加之此前出走以重银请来的各色人证，直把满堂驳得哑口无言。推官无法，最终只得央求择日再判。
滕状师春风得意地回府，见那周郎死硬的人头竟软和些许，眼口就要闭上，不由大声玩笑道：“赤雨啊，你儿再过数日，就好沉冤昭雪，我也算幸不辱命了！”那贱妇却如在梦中，许是方才在堂上吓傻了，只是搂着儿子抚摸，轻轻应了一声。
不几天后，一日清晨，衙门的小厮悄悄来滕府拜访，神情十分迫切，见了状师急道：“师爷，您曾有恩于我家，所以我愿冒被重罚的危险来告诉您：前几日您相帮的那贱妇应是收了官爷的好处，已撤了状；这次您捅了天威，京城的几位以后恐怕再难容下您，还请您尽早回乡吧！”
滕状师原本睡眼惺忪，一听此话，骇得魂不附体，忙到客房查看，那贱妇果真不知了去向。状师只觉胸中无边怒火霎时腾起，直掩过迷茫与惊惧，思及自己昨夜还在府上见过贱妇，此刻正是城门将开未开之时，兴许还能追上，于是不及束发更衣，猛然如离弦的游矢般夺足望城门口飞奔而去。一旁的从人皆被老爷惊着了，待到回神，滕状师早已出府许多。
所幸帽儿胡同距南城门不远，真叫滕状师赶上了，此时已开城在即，群人排起了长队，只待三声梆响，便好放行。状师一路奔来，气喘如牛，又是披发跣足，衣衫不整的模样，却也顾不及体面，鲁莽地望前挤去。
人群中有人识出了他，大惊道：“滕状师？您怎么这般惨状？发生甚么事了？”此言一出，众人炸开了锅，自觉腾出条路来，七嘴八舌道：
空荧骨科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