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骨
悲忞 作
公堂上讨不得公道,这也是常事了,偶尔逢人叫屈说是给官府诬去了几多银两,旁人也不过作些同情可怜的模样,至多跟着骂几句“官商勾结、官官相护”之类,打心底里却是不见怪的——反倒倘是有人显耀自己真个撞上了青天大老爷,那才叫奇事,极值得细听细究的,好赖图个稀罕。
年岁愈长,我愈发觉得,这事实在是无法可想的,细细思来,从古至今也不过尽是如此。“法”之一字,村里的私塾先生解得奇好:那些官商老爷、酷吏讼棍提笔沾些墨水,洒在小民身上,便叫小民变作了猪狗,口不能言,身不能行,只得乖乖遂他们意去。
话虽如此,不过相同的境况,若在十几年前,则又要好些:尽管衙门仍是那座衙门,老爷还是那班老爷,旁众依旧只是随着骂,但私下里骂完了,总还能多宽慰一句:“不如,你上京,寻那滕状师去!”
说起滕状师(滕状师是我们这档子人的叫法,据说若是讲究的老爷,须唤他作“滕状子”才好),那老一辈可没有不知道的;此人出身河内的大族,祖上世代为官,又生得聪明绝顶,是远近闻名的神童,只是不爱读书,偏爱结识些三教九流的人物,长辈也劝诫不住。他早早中了秀才之后,又赴京赶了三次乡试,不中,竟不考了,也不回家,只在帽儿胡同置了处宅子,操起了状师的行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