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原(3)
老赵用了几天才熟悉了这里,他先是跟着欣喜,从农村里走出,来到大城市,远眺就有着要摸到天空的高楼,往下看还有郁郁葱葱的树木,柏油路,小喷泉,跟电视里的一模一样,楼上楼下都是村里的老友伙计,喊着在小区中转悠,一天走一圈,人人脸上都抹上了红光。
“看那花坛,多美呵,看那器材,多棒呵,还有小亭子,池子里还有鱼嘞,哦呦呦这小狗,多喜欢人,真好啊,真不错。”
“是哩,真不错哇。”
“真不错。”
他们是用尽了自己匮乏的词语来表达着喜悦,每个器材都要去摸上一把才甘心,就是身上这从乡村里带来的衣物仍是泥土色,让他们总觉得与这里仍有着无形的隔阂,直到再过了些时日,他们才明白这层隔阂是什么。
那是数十年来生活的僵化,好比淤积在缝隙里的油,无法彻底铲除,除非刮下层皮不可。新奇过后是对应接不暇的事物的疲惫,小区围栏外的大马路上汽车‘唰唰’驶过,带起的风甚是骇人,如奔腾的洪流,那浮在地面的斑马线无法带给他们渡桥的安全感,于是只能蜷缩在小区里丧失了出门的胆量。
由此无事可做,捏握锄头的手扛捅的肩轻飘飘的,骨头没了一样失去力气,动的少了饭也吃不下,电视里的频道虽多却都蹦蹦跳跳的看不明白,于是就坐在活动场边的小亭子里任由太阳照着烤身子,眯眼似睡似醒的打发时间,或是找老友伙计们闲谈,但却失去了同在村子里谈话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