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生】都挺好 二（……）(4)

罗浮生共有三次吃上鸡腿。
罗万里是极好的弟弟，收到两只鸡腿时绝不多吃，总要赖到饭后，等阿嫲去上茅厕了再招呼罗浮生吃掉本属于他的一只。有时候阿嫲看穿万里的把戏，表面哄着实则在罗浮生看来是逼迫着万里，万里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吃掉第二只。
万里是好弟弟，阿嫲却不是好阿嫲。
阿嫲为什么针对自己？罗浮生常常想，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吗？第一次没吃到鸡腿的那晚，他便一头雾水地缩在床角用被子蒙住脑袋，假装睡觉，而悄无声息地掉眼泪。此后这个问题困扰他好几年。直到某日听阿嫲和阿爸吵架，罗浮生才晓得真相。
原来阿嫲生下了阿爸，阿爸和一个女人生下了万里。可阿妈是和别的男人生下浮生的——用阿嫲的话来说：“他骨子里流的，就不是我们罗家的血！他就不是我的孙子！”
罗浮生在七岁那年知道真相。可他躲在房里，因为和万里睡在一张床上，很坚强而没有哭。哭了吵醒万里，可能招致阿嫲责备，更有可能让万里不高兴。而万里是他的弟弟，哥哥不能让弟弟不高兴。

罗浮生只好用指尖捏着被套，一点点搓细某条线头，而让通红的眼眶在黑暗中模糊不清了。
可谁都有忍不住的时候——明明是阿爸给他买的双行本，阿嫲却强硬地夺过来要塞给万里。罗浮生是那么喜欢学习，阿嫲却连这资格都要剥夺。
“拿去吧。”罗浮生摸摸鼻子，随后很快提着木桶跑出家门：“我去打些河水浇菜。”
可跑到河边，什么也看不清，委屈是铺天盖地地袭来，以及大片的湿意，是连片的侵蚀了河石的青苔，把人黏糊糊地淹没，河水漫入他的双眼。
小孩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小孩，于是干脆将木桶放在一边，自己先抱着膝盖哭一会了。
眼泪流出来时，其实脑子是迷迷糊糊的，时过经年，罗浮生早已忘却那时自己都有哪些怨怼或是愤怒。只有那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像钉在他记忆中的一根钉子，虽被时间的河水冲得生了锈，掉了色——可毕竟是嵌进肉里的，拔起来，也是疼的。
罗浮生记得那段脚步声来到自己身边，抬起头时听到：
“浮生，怎么了？”
他被一个小孩拥入怀抱，是担心的声音：“别难过，我在这里。”

“我陪着你。”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