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生】都挺好 四

（十二）
沈巍和罗浮生都不知道的是，往后每年大年三十吃年夜饭，罗万里给沈巍敬酒时，都会不可避免地想起这样一幕：跛脚但垫上一沓旧报纸的木桌上，两菜一汤，以及三碗大米饭。罗万里死盯桌边一只姿态张扬的苍蝇，眉宇间的沟壑显现他誓死不屈的决心。
这时候他听见除了他大哥和他幺妹之外的第三个声音——土话口音已然扭曲，尝试几次后干脆说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只是罗浮生以及坚持用被人生疏的乡音回答几句什么。他们的声音简直像顺着太阳的吝啬的施舍飘进来的，屋内听不真切而存在感强烈。
罗万里大概会永远记得，当罗觅安左右两边牵着的一对，逆着光渐渐走近——罗万里想，简直像天上的一对神仙，又像是美术系里不知道被多少届学生瞻仰过的完美无瑕的两尊雕像，饱满而又充满力量，可这样的错觉只存在了不到一秒——在他们起步迈过门槛的一瞬间，漂浮在他们身上的柔软的光被唔记得呢黑洞吞噬，只有灰蒙蒙的一片。
下意识站起来的罗万里，反应过来罗浮生带客人回家吃饭了，这可是头一位。于是不免兴奋起来，一边又恐怕自己待客不周，湿漉漉的双手往裤子上擦，“大哥，回来啦！您是我大哥朋友吧——元宵节快乐啊！家里地方小，您多担待！”他一头说着，一头往厨房里走，嘴上没忘记吩咐：“觅安啊，你别闲着，快给人家倒水喝。塑料杯——杯子在电视柜第三格呢。水刚烧开，你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