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生】都挺好 二（……）(2)

沈巍仍然站在他面前，可说无可说了。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他问自己。
灰蒙蒙的天幕笼罩着人间，飘下来的不是柳絮而依然是雪，明明过了春分，怎么冬天还没过去？到底是人太心急，还是人太贪心？
沈巍仍然站在他面前，仍然说无可说。
“又下雪了。”沈巍提醒罗浮生。
“我知道。”罗浮生回答：“从来没停过。”
（六）
连宁村里的小孩小学撑到六年级毕业已算高学历，到年龄而能上初中的只有两家人：一家是供得起的沈家，一家是供不起也要供的罗家。
大概因为沈巍不善交际，而罗浮生不顾大流地和这个孤僻的小孩走到一起，于是被人“爱屋及乌”地排斥。总之，罗浮生是沈巍唯一的朋友，正如同沈巍是罗浮生唯一的朋友。他们作为彼此的唯一，已经走过许多年。
农村小孩，条件一般但娱乐项目不算少：年纪小些的捉西瓜瓢虫，比赛谁在太阳落山前找到最多；胆子大一些地跑去堵老鼠洞，放火熏烟将田耗子都逼出来，再一只只踩死，战利品三三俩俩地分了带回家，或许晒成干或许煲汤；也有些更危险的，比如跑去河边摸鱼，结果鱼没摸到送了命的也有。也得亏农村人孩子生得多，死了一个便伤心一阵加紧生，这才叫连宁村这些年香火不断。

可沈巍和罗浮生一概不参与。
沈巍爱看书，罗浮生晓得，非常晓得。小朋友相识的第二天，沈巍便作为回报，给罗浮生磕磕绊绊地讲了一个故事——虽是老人用来哄骗恐吓小孩的鬼故事，沈巍仅仅是听来，但复述给罗浮生时，十分生动，罗浮生听得大气不敢喘，连眼睛都不眨，最后才擎着手给沈巍比一个大拇哥。会讲故事的人，当然爱看故事：罗浮生听沈巍分享自己从老爸床底下扒拉武侠小说的册子偷看时，便觉得沈巍十分神武。
沈巍爱看书，罗浮生晓得，并且大力支持。小孩的思维很简单：沈巍看书就能记住书上的故事，那么沈巍就能给他讲故事，他就能高兴。可书是要钱的，他却没钱，如何是好？
那么，他将这问句先去问阿妈，阿妈皱眉而笑，摇头道，生生啊，阿妈也没钱，家里母鸡还没下蛋，哪来的钱？但不放弃的罗浮生又去问阿爸，虽然阿爸也是一开始摇头，但后来想出路子：秋收后许多人家都忙着晒谷子，老田家老黄家更是忙不过来——田伯伯和黄大叔人好，肯定愿意罗浮生来收拾些稻草。稻草捆成一扎，一扎十公斤，十扎到镇上能换五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