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者》（《美国》）卡夫卡 六 鲁滨孙事件(2)

“罗斯曼，您不想去我们那儿看看吗，我们现在日子过得很美气。”鲁滨孙用诱人的目光望着卡尔说。
“是您还是德拉马什邀请我？”卡尔问。
“我和德拉马什，我们一致邀请您。”鲁滨孙说。
“那我就告诉您并且请您把这句话转告德拉马什，如果说这件事就其本身而言意思还不清楚的话，那么，现在我就挑明了吧，我们那次告别是最后一次告别。你们两位给我造成的痛苦比任何人都多。你们也许在打什么鬼主意，往后也要让我不得安宁吗？”
“我们是您的伙伴嘛，”鲁滨孙说，眼里噙着醉态的、令人厌恶的眼泪，“德拉马什让我告诉您，他愿意赔偿您以前的全部损失。我们现在和布鲁娜妲住在一起，她是位出色的女歌唱家。”说罢，他就要引吭高歌唱一曲，倘若不是卡尔及时发出嘘声制止他的话：“您别吱声，等一会儿，您简直不知道，您这是在哪儿！”
“罗斯曼，”鲁滨孙说，要唱歌的念头算是给吓退了，“我是您的伴儿嘛，您想说什么，您只管说。您在这儿干上了这么一桩美差，您可以接济我几个钱吗？”
“您只不过是又喝酒把钱喝光了，”卡尔说，“我看见您的口袋里甚至藏着一瓶烧酒，刚才我离开的那一会儿工夫，您准是喝了这瓶里的酒，因为起初您还相当清醒。”

“这只是我在路上为了提神才喝的。”鲁滨孙抱歉地说。
“我再也不想改正您了。”卡尔说。
“可是钱呢？”鲁滨孙睁大眼睛说。
“您大概是受到德拉马什的委托，要带钱回去。好吧，我给您钱，但是得有个条件，这就是您必须立刻离开这儿，永远不再到这儿来找我。如果您有什么消息要告诉我，您就写信给我。卡尔，罗斯曼，开电梯工，西方饭店，有这个地址就够了。但是，我再说一遍，你决不可以再到这儿来找我。我在这儿当班呢，没有时间接待客人。您愿意接受这个条件拿这钱吗？”卡尔问，并把手伸进背心口袋，因为他决心把今晚得到的小费贡献出来。鲁滨孙只是对这个问题点了点头，便艰难地喘着粗气。卡尔把这解释错了，再一次问：“愿意还是不愿意？”
这时，鲁滨孙示意他到他身边去，已经十分明显地摇晃着身体，悄悄说：“罗斯曼，我很不舒服。”
“见鬼。”卡尔脱口而出，他用双手把他拖到栏杆边上。鲁滨孙顿时就张嘴往下吐了起来。在呕吐间歇的时候，他无可奈何地胡乱向卡尔蹭过去。“您确实是个好小伙子。”然后他说，或者说，“马上就不吐了。”而实际上却远没有吐完呢，或者说：“那些狗杂种，他们在那儿给我灌了些什么酒呀！”卡尔既担心又厌恶，在他身旁再也忍受不下去了，便来回踱起步来。这儿，在电梯旁边的角落里，鲁滨孙还隐蔽一些，可是如果有人发现他，如果一个神经质的、富有的客人发现他，这些客人就会等着向跑过来的饭店管理人员提抗议，这位饭店管理人员然后就因此而向全体工作人员进行报复，抑或如果这些不断变换着的饭店侦探中的一个从这儿走过，要知道除了饭店的管理部门以外谁也不认识那些侦探，每一个也许只是由于近视而露出审视的目光的人都被人认为是侦探，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那又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