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021】故乡之梦——过年好(2)

年末岁尾的，琐事多，时常忙得不知道时候，反应出“年”到了，往往就忽然而已。
姥爷收音机的报了时，都十一点了，可盈估摸着舅舅舅妈办年货快回来了，便咬了咬嘴唇——那是馋了。马五家的熟牛肉，五香卤煮，染了红曲，牛肉丝丝分明，牛筋都煮得烂乎；永宏果子，蜜三刀外酥里软，芝麻粒粒香；糖稀羊角蜜，都说甜死人不偿命，面皮都吸满了糖浆，外边裹着一层糯米粉，倒也不粘牙。再细拣拣，瓜子花生大红枣，麻花馓子芝麻糖，画的糖人有蝴蝶公鸡大飞龙，买的烟花是花鞭银棒宝莲灯，哎，想到哪儿了！
可盈一甩头就去了厨房，留得姥爷在院子里，边晒暖儿边剪可盈没剪完的窗花，旁边收音机响着单田芳的《童林传》。
厨房里，可盈向妈妈讨绿豆丸子吃。玉蛾接过可盈的小剪刀放到窗棂子上，找了个干净碗，抓了几个绿豆丸子，又拣两块酥肉到碗里，撒上点南德——一种调味料，“洗个手再吃，少吃点，过会儿吃饭呢。”可盈洗过手，塞一个丸子到嘴里，“咔哧”，刚出锅，皮儿还脆着呢，哎哟哟，烫口。玉蛾翻着锅里的丸子，带点好笑地说：“慢点！”可盈把丸子咽下，突然仰起头望着玉蛾，可怜兮兮地说：“妈，我想吃舅妈买的糖葫芦。”玉蛾愣了一下，笑出声来。

中午舅舅、舅妈回来，拎的东西可是不少。熟食果品老几样暂且不提，芹菜竹竿似的直囵，蒜薹尖上都没打蔫，辣萝卜沾点泥还能瞧出水灵来，大抵都是人家从地里现摘了送的——姥姥信佛好施，姥爷行医治病，在村里威望高些，时令蔬菜平日里都是不愁。
吃过晌午饭，稍事休息。姥姥把厨房收拾干净，就又开始忙活了。上午出门前和好的面，到这会儿已经发得暄腾了。一大盆面，揉光揉劲，再拽成几十个大大小小的面剂子。一个面剂子擀平，边上切两下，刀背拍一拍就是片叶；又一个，拉长盘起来，手腕一翻，一朵花就出来了，再捏颗红枣安到花心里，这花就活脱脱地开了。
除了走亲戚和上供用的馒头、枣山、大馍和枣花子，照常是还要再给可盈做几样好看的。长面剂子二指粗细，打个结往案板上一拍，俩手指头捏个嘴出来就是只小燕子；圆面剂子些微抻抻，压扁了上下一叠，剪刀挑几下就又是只小兔子……圆润白净的一团面在这双爬满苍虬的手上竟极尽奇妙之造化，就像这日子，稍稍用点心就能翻出花来。历年这时玉蛾都在旁边学着，也会帮着做几样出来。虽说手法已称得上娴熟，但玉蛾做出来的跟姥姥比，还是差点意思，端详一阵却也说不好具体差在哪。每每听得玉蛾抱怨，姥姥便半打趣说：“等可盈出嫁，就做好了。”——照例女儿出嫁是要送花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