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曼·黑塞:中断的课时(10)
我也就这样看着她,发现奥托酷似他母亲,唯一不同的是母亲脸上没有腮腺炎。维勒太太脸色通红、显得很精神,这时她手里捧着小册子端端正正地坐着一动也不动,半天没说一句话。我仔细端详她许久,发现维勒太太的面容其实十分憔悴,人也显得很疲惫,正在衰老。过了一阵子,她把成绩本子搁在大腿上,用眼睛瞧了瞧我(或许应该说她想看我一下),这时,豆大的泪水从大大的眼眶里悄然地、一个劲儿地流了出来。她手里还拿着那个小册子,似乎想暗示我她还想继续看下去。正如我想说的那样,先前那些想法一下子在她面前冒了出来,都被她那内心的目光所俘获,带着悲哀和恐惧疾驰而过。由罪过走向邪恶,由邪恶走向法庭,由法庭走向牢房、走向绞刑架的念头也牢牢地攫住了我的心。
我和维勒太太面对面地坐着,心里感到很内疚,从像我这样的儿童的眼里看来,上了岁数的她,眼泪从她那红润的面颊滚下来,我企盼她会说些什么。久久的沉默无语是那么的难以承受。她还是一声不吭,只是坐着在哭。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无言的痛苦,禁不住首先打破了这种僵局。我再次问她,究竟是维勒先生亲笔写下自己的名字的呢,还是别的人干的。维勒太太的脸变得更加悲伤和痛苦,她不断地在摇头。我站起身,她也站了起来。我把手伸过去,她马上用暖暖的手紧紧地握住,握了很久。随后,她拿起那个不幸的蓝本子,抹去上面几滴泪水,走到一只箱柜跟前,翻出一份报纸,撕成两半,一半重新放回箱子里,另一半抖抖干净,包好本子。我不敢把本子塞进我的上衣口袋,而是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中。
我往回走。途中那条河以及河里的小鱼,商店的橱窗和铜匠的铺子都不在我的眼睛里,心里想着如何向老师汇报。我感到失望,没人责怪我在外停留那么久。这在情理之中,也是一种安慰,但是这样做就好像给我一个小小的惩罚。事后我千方百计想忘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