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想世界】酒神(5)

苏蛰负此刻正在学校里游泳馆下水练习。腿抽筋，他抱着瓷砖疼得直咧嘴。没人知道他在这里，听见广播后才着急出去。门堵死，推不开。
苏蛰负拼命捶门，大叫：“放我出去！”水渍卷着白色泡沫，打湿他的毛巾袜和球鞋，耳畔是海赶来的声音，轰鸣且呜咽。苏蛰负没敢回头看。
他环抱双膝坐地上，背对着窗户，时不时抬头，还在墙壁上寻找那儒良白昼出现的可怖海浪的影子，身体也逐渐被潋滟波光吞噬。
闪灼的浪更像是一件袍子，如果他腿没抽筋，还能站起来的话。
五、
学生们哄闹着蜂拥上走廊，围观远方那闻所未闻的奇景——风车仿佛第一次现身，不急不慢地朝人打招呼，天顶拉出一条白线，是海浪正在遣赶白夜、追逐太阳。
酒气蛮横，赶走梨花香。
教师们领学生去宿舍，点名时发现少了一个人。苏蛰负独自在崖下的游泳馆待到天明，第二天才上山回家。
一开门就见母亲醉醺醺倒在地上。苏蛰负捏着鼻子将她扶回房间，回客厅盯着桌子上的酒瓶发愣。
“我们长大后都会变成酒鬼。变成你父亲、我母亲那种人。”
“哪种人？”
“我才不要醉倒，我不想醉死。”

儿时与朋友的对话浮现脑海。
苏蛰负弯腰捡起酒瓶，晃了晃里头的液体，喝了一口。真美味。他迅速收拾好行李，朝学校赶去。
“臭小子，跑去哪了？”下课后，刘艺凑过来，“你果真没骗人。那天晚上，你说见到了风车转。可是风车转到底意味着什么？”苏蛰负摇了摇头，昨天到今天，他头一次对大海心生恐惧，而周围的声音全部集中于风车。
“风车会带来洪涝！毕竟我们没法阻止风车，风车是大自然的产物。”
“砍掉它！锯掉它！”
“不能让它转，用钉子将它的叶片钉起来！”
学生们年轻气盛，脚踩课桌上，学风车张开双臂。就在今早，有人砍了一棵几十年的老梨树。“梨花的鱼腥味，我可闻腻了。”那家伙扛斧头去海边，挥斧向风车，挥洒汗水间，不忘大骂一句，害虫！
苏蛰负在一个郁热的早晨醒来，睁眼便望见腾腾的烟。
晨雾熏烫了双眼，他用这古怪的眼睛看见了怎样的世界啊，枯蓝的太阳，火烧的海，海张开血盆大口，排排浪花朝岸咬去。
他朝海的方向躺下，被海浅浅地埋，被浪一遍一遍洗刷，从身体到灵魂都安静下来。上方的太阳蓝的热烈，太阳的蓝快要溢出靡粉色的天，快要刺破海面，渗进皮肤里。海在叹气。大海醉酒，又哭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