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想世界】酒神(2)

凌晨时分，“嘎吱”一阵声响将男孩从梦中拽出来，苏蛰负警惕地望向四周，又是一声“嘎吱”，声音锈迹斑斑。
远方的风车缓缓转动，苏蛰负吓得跌坐在地。传闻说，风车转，海啸来。他自出生来就未见风车转过。“嘎吱”声响逐渐靠近，他头顶那座风车像是受到召唤，俨然唱和起来。起风了，海面涟漪一片。
苏蛰负紧拽着绳子不撒手，霎时，狂风搅散烟云，天光爆在他身上。风车吹响哨子，大风卷他入海中。
他泡在海水里无法动弹，亦无法逃脱。怯懦又恐惧，直向下坠去，仿佛化作为酒瓶，苦涩里塞满层次丰富的欢愉，海盐寸寸朝内腐蚀去。
弥留之际一双手托起他，海浪穿透皮肤，带出劲爽的热风，下一秒就推他上岸。他如同扑棱翅膀的水鸟被拍死在浅滩上。
二、
他醒来时头痛欲裂，刚坐起身就挨了一巴掌。
“好啊，你小子，背着我偷偷跑出去。翅膀硬了，不要命了！”苏蛰负头一回见母亲气到头发竖立，他怪自己醒早了。
“女士，您不能这样，病人还在康复中。”护士将苏蛰负母亲“请”了出去。苏蛰负摸着火辣辣的脸颊，才发现病床边围了一圈人，都是同班同学。
“苏蛰负，你好大的胆子！要不是你妈找到我们家，我都不信你出海了。”

“有什么厉害的，捡回一条命！”
“要不赶上退潮，你能有这么幸运？”班长将苏蛰负推回床里，“你呀，好好躺着，等学校的处分吧。”
“走啦走啦，这小子醒了，真不安分，一股酒味……”
“好好休息，你喝了太多酒。”好友拍了拍苏蛰负的肩膀，走了出去。
苏蛰负在医院躺了一周，每天都有女生嘘寒问暖，唯有早晨和夜晚是清闲的。黎明，点滴瓶里飘晨雾，药水与水汽一起压入血管里，夜晚，海就爬上他的窗头，偷偷望他睡去。阳光、鲜花，风里埋着沙子的气味，硬糖、汽水，一个个昏昏欲睡的下午。
今年的春天过分温暖了。
时间于点滴瓶中均匀落下，每分每秒清透可见。
待到出院，刚转弯入街角，就被捡鱼的王叔撵着追，“妈的，小兔崽子，偷老子的船，看我不收拾你！”苏蛰负撒开腿没了命地跑，跑过原野跑土坑，抬眼才发现那船还硬邦邦地拴在风车上，悬在空中像只飘不起来的旗。
“我错了。”苏蛰负回到家立马认错，身上还穿着七天前那套肮脏校服，脸灰扑扑的，鞋子上都是泥巴。苏静冷着脸放人进来，抬起手又放下，抱紧他大哭起来。她肩膀上有化妆品的味道，特属童年的味道让苏蛰负酸了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