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性的透明人(2)

“瞎说什么呢！”
“可是有的时候我觉得就是这样啊，”她叹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
“你看，我们新搬到的社区，带着圆子在楼下玩耍的时候，左邻右舍总是会先问‘小宝贝，你叫什么名字呀？’并没有人会问起我的名字，有几次我自报家门，他们一副‘我们没有问你这个呀’礼貌而困惑的表情。他们自动自觉地叫我‘圆子妈妈’，那么理所当然，好像这就是我天生的名字一样。”
丈夫用困惑又同情的眼神望了她一眼，说道：“你不喜欢当圆子妈妈么？”
“喜欢啊，”她迅速地说，然后她又想了一下：“但是我不仅仅是‘圆子妈妈’啊。”然后她的眼神变得暗淡，因为她想不出有什么更光明正大的头衔，可以让别人来称呼她。她的工作也是那么无趣，她也一点也不想被那样的工作贴上标签，还不如"圆子妈妈"温情些。
“睡吧，”丈夫说，他指着卧室门上的银钟：“都已经11点了，明天还要上班。”然后他躺好，盖上被子，翻过身。
她觉得心脏上似乎遭到一记钝击，和平时一样，她的情感需求被忽略了。
她转过身，视线落在了卧室门上那个不知何时就存在的银钟上，那些刻度是用异族文字写成的，扭曲诡异得难以辨认。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瞪着它，其实她想不起来它到底哪来的，但她总是有一种感觉，自从这个银钟挂上，她就没有好受过。她几次想摘下这个讨厌的东西，但每次都被丈夫给阻止了。他喜欢么，她就得妥协，总是这样。

这座银钟和他们刚搬来的这个破房子一样令人讨厌。70平米，一室一厅，三个人只能挤在一个房间里睡觉，而婆婆必须也住下，不然就没人在她上班时带小圆子了。那么小的空间，什么都乱成一团，而且避无可避的婆婆也让她心烦意乱。每个人都忽视我，她想。
可是她的眼皮扛不住睡魔的法力，她看着秒针单调地滴答滴答，时针早已在蛇形的11上就位，分针缓缓地几乎看不见地朝鬼脸一般的12挪去。
然后她便睡着了。
然而她之所以问出这个问题，并不是因为她多愁善感，而是因为她最近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她总是记不清楚她工作都干了些什么，虽然她早上8点就出门，晚上8点才回来。倒不是她想要记住那些无聊的工作，但每天十二个小时像沙子一样都从你脑袋里漏了下去，一点痕迹也没有，总是一件非常诡异的事。
她总是觉得自己精疲力尽。小圆子最近似乎总是发个小烧，咳嗽一下。除了她，谁也哄不住。精疲力尽地工作了一天之后，遇到的是一个精疲力尽，甩手给你的婆婆，还有一个兴高采烈，一刻也不让你清闲的小娃娃。但她也只能强打精神。有的时候，她陪着圆子，就能当场失去意识。她时常觉得自己飘飘悠悠地，就要从这个世界上飘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