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传情】落下星(5)

繁星坠落之地，现今被一片大雾笼罩。她不打算折返，带我在远望近观皆是白雾的原野上寻找合适的观星位置。我当然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谁，也深知此时的我并没有资格让她为我做这些。但我也开不了口。我无法蛮不讲理地甩开她一个人打车回去。暂不提这么偏僻的地方能不能叫到车，单是想到她悲伤地凝视着我的表情，好比圣母凝视受苦受难的信徒，我就横不下心来。我厌恶那悲伤不是出于愤怒，而是悲悯。
我的心拧成一团乱麻，不受控制地被风吹着前进。我感到风从耳边的发丝间掠过，仿佛来自地下世界的幽灵在呼喊着，驱赶白色的空妄。
我一边走，一边掉出对过去的回忆。
大部分的事件都被影视剧里男女主的交往情节给替换，我们好像活成了别人，又好像是别人活成了我们。热恋中的身影重叠，无数年轻男女走在一座布尔乔亚大桥上，享受着城市青春的欢愉，又把自己的时间供养给它。我想起在某座一线城市的地铁站，他对我说那乞丐就像一只寄生虫，我们也是。当时我不知道怎么反驳他。现在回首，模糊的是时间本身，清晰的是人和细节。我想我们并不是寄生虫，相反，我们更像是被寄生的宿主——实质上是属于互相寄生的状态。死的城市与活的人，死与活，互相寄生。

走在让人感到茫然的薄雾里，回忆像掷向湖心的石子渐次跳起。她一连换了好几个地方，都不甚满意。
“有雾啊。在哪里都不行吧？”我告诉她。
她不理我，以一种蛮横的姿态拉着我各处去跑。
落星野没多少人。想来也不会有人神经质到冒着雾来看星落的。除了我们和游荡着拼命吹动的风，还会有谁呢？
时间走到了七点整。报时声里，我依稀听见四周有乐声在响。
似乎是某支摇滚乐队的歌。
“你在放音乐吗？”
“不是我。”她摇摇头，视线穿过前方稀薄的雾气，说：“看，那里好像有个人——”
好像……是支乐队？
我感觉挺不可思议，这种天气，难道还会有人在这儿办演出？
我们站在原地，乐队五人的身影变得越来越清晰。他们甚至在那里摆起了架子鼓、吉他、贝斯、小号、还有手风琴。附近没有车，他们应该是直接把乐器搬了过来，正在那里进行不插电的试音。我试想了下，这么远的路程，莫非还有人在做梦吗……
这场演出没有听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