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纪念集（一）(2)

“帮我一个忙。”
事情实际上相当的古怪，我对先回答她的问题还是先把她拉出厕所进行了半秒钟的思考，可在这半秒内我发现她问我的并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句没头没尾的祈使句。于是我便不做声了，就等着她来把这个谜解开。但她没有说话，还是跟狗一样绷着一张脸。我逐渐忍不下去，过去抓住她的衣领，把她拉出了厕所；这时她反倒放松的多了，真是怪事。我那会儿只感到她像一桩木头，又想起我是来抽烟的，就认为没有必要和她再耗下去，回到了教室。她也并没有留我。
第二天我比平常更早些到了学校，因为我昨天一整天都忍不住在想这件事情，越想越绕，最后学校的题也没有做成，只好今天早上来补。我刚刚把书包放上桌子，Z突然从班门口探出了头，也拿着一个包，不声不响地走过来，坐到了我旁边的座位上。我想着她是校长的女儿，换一个班是很容易的，就懒得去问。她那天穿着夏季的短袖和短裙，下身还套了丝袜：当时是二月份，我对她为什么没有被冻死这件事十分费解。但是我还是没有问她为什么：我相信她一定有要这么穿的理由，凡事都是这样的。那一天我做了整日的题目，不会的多，就跑去厕所抽了挺不少的烟。她每次都跑到那儿看我抽，还看我上厕所；我没有管她。那天的情形就是这样的。
第三天我到学校的时间却晚的多了。昨日的整晚我都在想Z----我只有夜里才能很清楚地思考----由那件事转到了想她这个人。我感到无比的不可思议，因为他进入了我的生活；在此之前，没有谁这样做过。她坐在我旁边的时候总是要把腿往我的方向凑，于是我的棉裤就和她的丝袜蹭在一起，常常会擦出不小的静电，这件事相当的恼人。我有时很想把她腿拿开，但不等到我伸手，她已把腿收走了；等到我略做了一小会儿题，她又会凑上来。整这样的过程重复了一整天，起初我还有改变这种境况的冲动，后来慢慢也没有了，我于是意识到我已经适应了她的丝袜。然而她的丝袜并不带着怎样的积极含义，它凑过来的时候是一只活物，这就超出了我那个时节对世界做出如何反馈的预料。尽管这样的超出是很微小的，但问题在于丝袜仅仅是Z的一小部分。要是Z把自己全都溶解到我的生活中，那我对未来的揣测估计大多都要不准了，这怎么行呢？

我并不害怕改变，但Z我的生活相当之没有必要，而且不能使我感到高兴，所以终究是应当抹除的----这就是昨晚我得出的结论。至于我到学校的时间晚了，自然是由于我夜里没有睡觉，所以早晨便起得晚了很多。实际上我也没有立刻到学校去。我先到街口的校长家里看了一眼，但是校长不在：如果他在的话，我会和他谈谈他女儿的怪异举动，这样事情大概就可以解决了。但事实是他不在，于是我从他的抽屉里顺了两条烟，然后就到学校去了。
那天我到学校的时间差不多是十一点，学生们的早课已经上完，多都去了食堂吃饭。早上的阳光很好，我没有吃饭，但也并不是怎样的饿，就没有急着到食堂去，而是去找Z了。其实Z并没有跑到哪里，一直都在我旁边的座位上坐着.而且她依然穿着昨两日一般的夏装，给我的印象----像一张卷起来的手纸----也和原来的一般深刻。她看见是我来了，显出相当一部分的欣喜；然而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可喜之处，我本身也并不多么高兴。于是我也管不上她欣喜什么，走过去，诚挚地建议她以后不要来找我了，她可以换回自己原来的班去。她听了我的话，一时想不到自己该干什么，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相当的滑稽；然而我也从没有见过她更生动的容貌。后来她大概是想明白了，选定了一张委屈的脸，对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