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录(3)

那女真军官瞟了他一眼，复将眼光再投去赵彦，颇不情愿躬下半段身子行礼道：“驰达旱奉六王爷之命，特来护送九王爷安全入我大金中都！”
一语既出，满堂皆惊。
冰河月冷。晓陇云飞，旌旗冻不起，雪白莽原上，几点人影、几辆车马萧萧蠕动在其中，便几乎寻常看不见。便是雪原中不远处的中都城，自苍穹之上看下去，也不过一个四方灰色的轮廓。
但在韩元吉等眼里，那一道逐渐逼近眼帘的城墙却是高耸凌冽得异乎寻常，他们一月奔波，所去便是此地，如今终于到达，可免去风雪舟车劳顿之苦，若说不欢喜便是假的，若说全然欢喜，到底也是假的，只一颗颗心七上八下的忐忑，到底不知前景会是如何。
金中都城原是辽的南京城，天辅六年（1122），金与北宋联兵攻辽，金军陷南京析津府，按原订协议交归宋朝，宋改名为燕山府。不久金兵又侵宋占燕山府，改称燕京，海陵王完颜亮弑金熙宗后即位，欲自上京迁都燕京，徙流民百万，仿汴京之制式，在辽南京城的基础上在东、西、南三个方向往外扩展，历两年而成，遂于贞元元年三月二十六日（1153年4月21日）正式迁都，改元贞元。改燕京为中都，定名为中都大兴府。
此刻中都城连着御道十三道城门之一的丰益门外便立着几个金朝官员，大氅裘衣裹得严丝合缝，面上不同于往年的倨傲，此刻虽然饱受风雪浸淫之苦，他们也只将那愁苦掩在了风帽之下，耳听着嘚嘚马蹄声临上前来，忙整顿了颜色，分了队列迎了上去，彼此一场面和心离的寒暄后，驰达旱仍护送着赵彦并韩元吉一行人前去驿馆住下。

且说丰益门连着御街，过几坊几街尽头便是金室宫城丹凤门。
那赵彦一行既去，丰益门高大的城墙上便有人收回目光，宝带金章，本是蕴藉风流，那目光却是老练沉稳，已对身旁之人道：“你皇爷爷素来不喜南人，父王纵知你大局为重，想那赵彦是宋室皇室，才派了驰达旱这般前去，只是南人素来懦弱无能，倒是高抬了他们。”
他身旁少年眼见面前落雪萧萧，斑马鸣鸣，城内城外一派清冷意，已俯下清俊身姿道：“少康知错。”
六王爷目光既在莽莽雪原中一阵迁巡，两人便在城头又立了片刻，只是那短短几瞬，头顶的雪片便大如盘，纷纷然落了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