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惊叹号(4)

也就是这些可怕的喊叫声惊醒了我，直至今日我都无法把它们与胜利联系起来。安娜·格奥尔吉耶夫娜激动地晃着我，喊道：“和平！和平了，小姑娘！”然后她就跑向了学校。我瞬间穿好了衣服，紧跟着她跑了出去，跑进这和平的第一天，飞奔向我的邮政支局，因为我没有在家过夜，而是在小城另一头的安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家里。所有人都在叫喊，哭泣，互相亲吻，我也从一个接一个的拥抱中，哭号了个够，才跌跌撞撞来到自己的同事们之中。而那里也被哭叫声所淹没，没有人在工作，只有电报员一边号啕着一边在电报上拍下几个词：“和平，惊叹号。”
......
我把邮包里的信掏出来，为了更容易分发，浏览着并按照地址编排，突然......谁能预料到，在这些信里有来自前线写给安娜·格奥尔吉耶夫娜的一封！“尤拉写来的！”我喊道，立刻起身冲出门去。已经临近黄昏，我在小城里奔跑......我像是在贴地飞行，双手把信紧紧按在胸前，放声大笑着。我不知道如果安娜·格奥尔吉耶夫娜在家会怎么样，但是当我抵达，她还没有回来，于是我喘着粗气，坐在台阶上......

我展开这封信——它不是打印的，也没有被装进信封，而只是前线的那种折成三角形的信件。当我读到第一行：“亲爱的安娜·格奥尔吉耶夫娜”时，眼前的一切就模糊起来。
“亲爱的安娜·格奥尔吉耶夫娜！”
我本想全文转述这封信的内容，但是儿子不让我这么做。“写最重要的吧，妈妈，因为重点不在于爸爸是怎么死的，而在于对我们来说他没有死，并且永远也不会死。”但在他战友寄来的这封信里恰恰讲的是他牺牲的情形，因为他们前线的战士们总是认为，当母亲们得知自己的孩子不是被炸弹炸死，而是死于机枪扫射，心里会好受些。但是我还是描述最重要的事情，否则就不能完全讲清楚。
5月1日凌晨，尤拉的部队进入了一座德国小城，它不战而降，窗户上挂满了白色的床单，很多还挂上了红旗。
正是这些在5月1日悬挂的红旗让很多人惊讶甚至感动。这座小城在战争中幸免，但在城外不远处的湖岸边有一座老城堡，被一枚炮弹击中——可能是我们的，可能是美国人的，也可能是德国人的，但不知为何它没有爆炸。它砸穿了房顶，穿过了最上方的一层楼板，悬在了一间非常有名的大理石厅上方，这个大理石厅的名声遍布当地，遍布德国，甚至遍布整个欧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