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春天依旧到来(4)

斜长的影子渐渐缩短，这时段巷子里行人不多，挎着布袋子的、提着塑料袋的，满载而归，最迟就是在这会回来。各家油烟机的嗡嗡声接连不断，无论是燃机还是电机发动的声音，总是令我身感不适 可如今想找个有庇护还得清净的地方，几乎是不可能了。或许要等上好久，我们才能习惯与这些金属玩意儿打交道 若能拿它们装饰新家，也许会别有一番风味吧。
我想过在九先生附近谋一个去处，能有他的关照想必对阿昭的生活也有帮助。比如九先生屋后的富裕家庭，他们家的院子是其他人的好几倍，能建鱼池、搭鸡棚、栽种一棵硕大的石榴果树，屋子外篱笆围成的菜园，也是他们老曾家的。而九先生时常会跟我们讲述，他屋后这家石榴开花结果时有多热闹。
开花时的场景，我是知道的，每每我们回乡时都有机会目睹这棵两层楼高的石榴树开花。绿叶映衬，点缀上星星点点的橙红花朵，像是怪异的喇叭，亦或是倒置的乐钟，含苞待放，似火鲜艳。然而我等不到结果期，但九先生是最晚启程的那一批，有幸碰见过几次趣事。
秋季来时，会有附近的顽皮孩子试图摘下伸出墙外的枝头结出的石榴，跳高不成就翻墙去拿，翻墙也够不着就用长棍去打。能不能吃到石榴也许对他们来说无所谓，看他们偷偷摸摸，小心翼翼摘石榴的过程，其实很是快乐。若被老曾夫人听见动静，探出窗外查看时抓个正着，免不了要臭骂一顿，吓得孩子们仓皇而逃。不过依九先生分析，老曾夫人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谁家的孩子，也无心去搜查，更不会介意小孩子们究竟有没有打下石榴，“窃走”了多少。有人认为是老曾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默许了孩子的天真烂漫；也有人认为是老曾夫人不希望这些孩子在自家门前发生意外，以免摊上责任。具体原因，众说纷纭。

“你也可试着留下来，晚些再走。这里的人和事，都挺有意思的。”
九先生看似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实际上大家都知道晚些离开会意味着什么。天有不测风云，耽误一日行程，可能就无缘目的地了，被寒潮追上亦或是根本逃不开它的手掌心，最后活活饿死在半截路上。除了对他阅历的敬重，九先生多年来连续拿生命与老天爷对赌的行为，偶尔也会令我心生恐惧。
阿昭报来喜讯，姑娘答应了他的求偶，正准备寻一个好去处住下。我示意他们可以去曾家试试，先看看这家人态度如何。
老曾吃饱喝足，本打算休息片刻后再去上班，却因几只家燕叽叽喳喳的鸣叫声吸引了目光。双燕扑打翅膀着落在屋檐内，墙上日光灯管支架的一端成了他们的驻点，衔取泥土，混以唾沫粘连在灯具与内墙的夹角处。
小曾带着几岁大的儿子走出，也注意到了燕子筑巢，但看见他们只是摇摇头，抱怨清理鸟粪太麻烦，趁现在赶走他们最好不过。
老曾却说不可，追忆起儿时农村老人们常说的“燕子做窝，喜事多多”。这一下打开了老曾的话匣子，跟儿子和孙子讲他小时候如何观察在对家筑巢的燕子，去年秋天飞走，今年春天回来，这一对燕子是否为原来的那两只呢？于是和对家的伙伴商量，抓住他们在腿上系一根红绳，届时以此相认，看看明年飞回来的还是不是他们。接着又详细描述他们是如何小心谨慎接近熟睡的燕子，因为老人们都念叨“打死一只燕，瞎掉一只眼”，所以行动时生怕太用力伤着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