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春天依旧到来(7)

“活下去吧，明年赴约，记得代我问候老李。”
九先生说的最后一句话，直到次年初春返乡，我都仍然铭记。阿淑已与我再回合，阿阳和阿韵下落不明，这是常有的事，当初和他们同一时期的兄弟姐妹，其实就剩下他们三个。去年生下的、剩下的，阿淑说趁我不在之时溜去了更北方，也罢，这也是常有的事。
阿昭和他媳妇回来了，但老曾家却是人去楼空。门上两张红纸和门两侧的红联倒还是最近几个月刚贴上的，不过荒废了的菜园、干涸的鱼池、敞开的鸡笼足以说明老曾一家已经搬走，独剩下一棵石榴树又添新芽，尚不知无人照料下还能支撑多久。阿昭的旧居依旧完好乃是万幸，只是老曾家又多了一则众说纷纭的未解之谜，有的说他们人还在县城，只是搬去了学区房新家；也有的说老曾升官发财，一家人迁去了更大的城市发展。至于老曾和小孙子可曾留念那对可能归来的燕子，无从考据。
杂货铺旁同样少了一把椅子，我等了三天也未见着前来赴约的王老头，大抵也和九先生一样，没能撑过这个冬天。老李时常会念叨王老头，从他口中我终于略知王老头的经历。王老头中年丧妻，晚年丧子，又恰好都是在残冬初春之前，无子无孙的王老头终日郁郁寡欢，后来见着春天的信使，把它们当做传达思念的载体，这才感到些慰籍。

来往过客路过杂货铺，大多忍不住瞥来一眼，随后又若无其事般离去。隔壁早餐店，正是蒸煮出的白烟最缭绕之时，胖乎乎的老板娘捞起热腾腾的面条倒入碗里，马不停蹄填上各类佐料，最后浇上煮得飘香的猪肉汤，一碗猪肉汤面端给那一桌的老李和他孙女。
“桌上还有菜 随便加 随便加。”老板娘笑呵呵地，还跟老李孙女打了个招呼。
老李夹起面条喂给孙女尝尝，反复叮嘱她吃慢点。小孙女一点一点咬断面条，在嘴里反复咀嚼，吃得津津有味，老李看了也满是欣喜。
门外飞燕略过，巷子口上方的电线依旧是群燕熟悉的落脚点，这一回有不少是新面孔，推测大多是去年刚出生的小鬼。九先生不在了，少了一双，两双多年守望巷子的眼睛，街坊邻居的生活，依然如故。
今日天晴，湛蓝色画布上点缀有零零碎碎飘荡的浮云，稍微不那么单调了。春风送暖，巷子外的主干道上车水马龙喧嚣，熙熙攘攘，人们似乎都因这股复苏之风吹拂而自觉精神满满。这样的天气，我蛮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