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盘（一）(7)

“这次是几？”
尤里看了看那骰子，又看了看杨的眼神，回过头说：
“你们得先向我保证这次的数字作数，免得我们重又麻烦自己一回。”
“当然，当然。我们保证。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赌客们语气轻蔑，好像在说起一件不值一提的事。
“这次的结果谁要是不认，就让他立刻脱光了衣服，跳到海里去喂鱼！”杨踮起脚，愤慨地用手指敲打着台案。
“瞧瞧你说的。好像我们偏要麻烦自己似的，就这一回，当然不会再改。谁要是还不认，就像你说的好了。”
“这回你们自己到台子上来看，免得又怪我动了手脚。”杨插起手来，站到伊凡旁边，军警笑着拍了拍他的胸章。大家纷纷绕过那帮犯人，凑到台子边上，看到的结果却令他们大吃一惊，还是二。
“见鬼，这骰子一定是磨坏了棱角...”顿时有人小声嘀咕起来，但谁也没敢再多说。大家摇了摇头，重又坐回去。
“麻烦哪位老爷能告诉我，这次摇到的到底是几号啊...”坐在二号的老人瞥见眼前的人影穿梭，心里止不住的恐慌，这种过分的悸动似乎比那未知的死亡的滋味还要难受，让他实在受不了，便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想要拉一拉来往人的衣袖或下摆。但没有一个人理会他，所有人都粗暴地甩开他无力的手指，报以一份嫌恶的神情，只有那脸上带伤的家伙看着他似乎有些高兴，但仍是大步迈过了他的位置。老人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他干哑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哽咽，突然间昏死了过去，花白的额头猛地碰在桌檐上，滑倒在一号犯人的脚下。

“这下可好啦。都不劳烦我动手，这家伙就死了。”伊凡举着手枪，转过身，看了看他倒下的样子，又用靴子踢了踢。
“我看他是装的，得让这老畜牲见见血。”尤里推了推眼镜，面目狰狞。
“可我看他这样子，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脸色和石灰岩一样丑，一脸狗毛也快掉光了，五官拧巴的样子比普加乔夫那鬼东西还渗人。就算是个演员，也比真死人还要死得更像呐！”
“给他来一枪，免得他爬起来。——他没见血，算是坏了规矩。”
“可我倒想省省这子弹。——由我枪毙了他，也算是坏了规矩。”
“得了吧，子弹有什么可省的。”
“谁知道呐，但没了它可不行。”伊凡指了指地下，“你们来看看这老东西算是死了没。”
众人凑过去，借着头顶昏暗的油灯审视着老人的脸，他们凑在一起的影子又很快将他遮蔽，只得又提起墙边的一盏来照了照。有几个趁乱踩着楼梯去下面撒尿，或是走动着聊起天来。
“我看他死了。”一根手指凑到他鼻孔前探了探。“没气了，应该是完了。”
“那就赶快把他抬下去。”
“可我觉得他还没死。”又一个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我们在这里忍饥挨冻，他却睡得这么香甜，还在吐气哩，弄得我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