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盘（一）(4)

“这家伙有气无力的，看起来都快要死了。”
“不如先让他上路。”
“那就没意思啦。”
“怎么？”
“我们给困在这破烂城堡里，难得能宰上几个东西。楼上有两层，楼下有一层，虽说每层都高得像皇宫，可全是松散的木材石头，只要一枚炮弹就全成了一滩破烂。”那人凑在邻座的耳边小声说着，“管它是英国佬，法国佬，还有意大利那帮猪猡...就算是牲口，也得变着花样折腾它几回才行。”
“你糊涂啦！这次他们都是我们的盟友...”
“敌人还是盟友，来来回回的。像一群争抢恩客的妓女，哼，我看都差不多。”
“这都多少天了，说起来大伙都快给憋疯了！都是些白蚁、蛀虫，闻到一点腥味就大老远跑过来，想要分一杯羹，我看前一阵的攻势该能让他们消停一阵子。”
“说不准，敌人一茬接着一茬，就像野草似的，我看还是躲在这地方安全，医疗兵也没有一个，万一在外面受了伤，可比直接死掉更难受。可是真要让咱们全枪全弹的拼起来，那倒还不一定呐！后面那帮混球，就是一个子也不给咱们送，谁还肯替他们卖命。”
“可不是嘛，我听说城里的工人又闹起来了，什么工都不愿意再做。农奴们也耍起了滑，任由庄家烂在地里，这是什么世道，一个个的都要造反啦...”

“随他们去吧，又不是一天两天这样了，闹腾够了他们就得回去，都是些好吃懒做的胆小鬼，之前咱们也见识过了，好像白旗上沾了些血，就不再是投降的颜色了。”
“你说，这日子什么时候算是个头？咱们都快憋疯啦！”
“我看快到头了，冬天一到就都得回去，你看，这摊血已经结冰了...”
大家各自手里扣着号码，眼睛在牌桌与铁笼间打量着，那张空着的桌子上放着六张扑克牌，充作号码牌，桌边围着六把长凳，桌上放着一把左轮手枪。伊凡看着那人走出来，一把将他推向空桌子上，他的额头碰在桌角，双手勉强支撑起身体，终于半推半就的坐在桌旁，深邃的目光得以透过蓬乱的头发审视着四周，看了看桌上的手枪，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但很快被淹没在人群琐碎的嬉笑声里。
“那么，谁是下一个？”伊凡扒着铁栏门边，挑着眉毛朝里面喊道。“还是要我再来请你们一回？一群懒猪！”被挤在最里面的一个犯人支撑不住，终于倒了下去，他早已被冻得牙齿发颤，花白的胡须上结满了一块块的冰碴。肩膀落在干草上的声音一响起，围着的犯人们很快便让出了一条道路，伊凡朝杨和尤里眨了眨眼睛，看着他们皱了皱眉头，还是一起向着笼子里走去，杨提起一盏油灯，尤里则挥舞警棍挑起那人的帽子，看了看，最后伊凡绷住气，提起他稻草编成的领子，拖着他彤红的长着酒糟鼻子的圆脸，像一件家具般扔在那张桌子前，靠在第一个犯人的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