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雨（十一）（完）(5)

“不算是。”李停风想了想，“那位老人家应当是儒家弟子，师从名家，游历天下不知几十载，和我这样的村野方士不可同日而语。至于那个年轻人……呵呵，我也不知道。我只是隐约觉得，那时候师父让我下山，也许和他有关。”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
“我如果去了，今天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你信吗？”李停风摇了摇头。
柳抟莺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千百人的性命，在你们这些人眼里，就只是棋子和牲祭么？”
李停风睁着目盲的眼睛，笑呵呵地仰头“望”着天空。
“那些想走大道的人，不免要和万千同路人的命数裹挟在一起，想要挣脱，想要脱颖而出，就只能踩着别人站高一些。百代史书，小小的弯路，就是不计其数的生死。着眼当下，想要在乱世中截弯取直，也要付出同样的代价。”
柳抟莺沉默良久，“我还要去成都。”
“好，我和你一同去。”
“若是我死了……”她停顿了一下，重新开口，“若是我活下来了呢？”
“乱世不会自行结束，还有很多事可以做。”

又是很久的安静。
“怎么了？你嫌弃我这个瞎眼的累赘？”
“你真的瞎了？”
“这也算是一重玄妙。”他说，“我能‘看见’了，因此我也就看不见了。”
“我真不喜欢你现在这样说话的方式。”柳抟莺说。
李停风微微偏过头，仿佛能感应她的体温似的，把脸颊靠过去，正好贴在她伸出的手掌上。
她的手一直颤抖着，直到少年用自己的脸颊轻轻顶了顶，让她好好地感受到了他还活着，这份颤抖才停止下来。
“不要害怕。”他说，“我还要治好你的病呢。”
……
……
离山村有一段距离的溪流边，一个空置很多年的小屋重新住进了山外来的夫妇。兵祸入蜀，村里十室九空，仅剩下一些老人和寡妇还留在这里，对山外来人谈不上欢迎，也无力拒绝。
赶在入秋之前，那两口子挨家挨户地上门，为他们修葺房顶，填补屋墙。原本的一些闲言碎语都消失了，都盼着他们多几添个孩子，让这个安静了很多年的村子多一些孩子玩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