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特先生（四）(9)

侍者和那朋友走在前面，他们年轻相仿，从小便相识。长久的劳作带给他们长久的分离，时过境迁，能聚在一起畅叙幽情，共同度过一段光阴，本身就让彼此感到惬意。他们聊起回忆，聊起当下与未来，聊起生活间的点点滴滴，去留随意，不再避讳那些分歧与嫌隙。
绕过山麓，跨过小桥，正是一片滩涂连接着青草地，适合作画，也适合钓鱼。画家与老者停下来，开始摆放自己的东西；旅人还停在桥边，对着两侧的湖面仔细观察。侍者来到那栋熟悉的民居前，登上台阶，手指悬在半空，盯着那褪漆的把手和布满划痕的门牌怔怔入神。
“你要进去的，对吗？”年轻人回过头，看见朋友正靠在一颗苹果树下，手里捧着那本书，饶有兴致地看着。“进去吧，我就在这门前逛逛好了，多好的天气！这书中的故事又实在令我着迷。”
“你们会等我吗？”
“我想不会，太阳落山后这儿就什么都干不了啦，我想那时候我们几个都要回家去，好整理一天的收获——这本书要为你留着吗？”
“不必了，书里的故事我都分明的记起来了，你拿着它吧，直到看完，再递给下一个。”
午后的阳光穿过嫩绿的枝芽，点亮了他的书本与脸庞，恍惚之间使侍者重获了一份力量。他鼓起勇气，敲响了房门。

 第三小节四声略显空洞的敲击过后，他很快便听到门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很急促而沉闷，似乎顾不上体统。于是他又轻轻敲了四下，骨节在金属手柄上发出清脆的声音，那脚步声便在玄关处停下来，窸窣地摩挲着，随即是发丝和衣褶细微的响动，吞咽口水的声音，和把手转动的咔嚓声。
“是你！”
“是你！”两人几乎一同喊道。
“要进来吗？”侍者点点头。
“外面那些人是你的朋友吗？”
“我想是的，与他们同行让我感到很有意思。”
“他们要进来吗？”
“我想不要，他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他们喜欢这地方。”
女人微笑着拉他进来，又将门合上。她凑过去看看他的脸，又为他脱下帽子和大衣，挂在木头衣架上。
“你变了好多，我几乎认不出你。”
“你是指这绷带、手杖还是大衣？”他用手杖敲敲地面，将手提包里的食物放在餐桌上。
“是你的胡须。”女人笑了笑。
房间里很昏暗，阳光从高而窄的顶窗里射下来，倒显得各处暖洋洋的。到处都似乎仍是记忆中的模样，木制的家具，木制的地板和立柱，所有房门都敞开着，穿堂而过的风让屋子里显得很空旷，只是熟悉的窗帘和地毯都不见了，室内没有了炊烟的香味，炉火也似乎很久未点燃过，通往阁楼的楼梯上落满了灰尘，在条纹状的阳光下浮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