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特先生（四）(10)

“要一起吃吗？我见你还未生火。”
“也好，虽然我本想等一会儿的，先垫垫肚子也不错。”她帮他把手杖立在桌边，拉开椅子，二人一起坐在桌前吃起来。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本以为开门的会是这所房子的主人。”年轻人花了很久才分明的看清女人的脸，她卸去了华服和浓妆，换上一身朴素邻居的装束，却显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美艳，无疑是镇长的女儿。
“我买下了这块地方，所以现在你也可以这么叫我。就算我不这么做，我父亲也早晚会的。”她的语气似乎随着装束而温和了许多，亦或许是这独特环境的缘故。
“我本以为开门的会是他，却不料是你来到这里——这倒带给我一种别样的惊喜。”
“你本以为会是谁？”
“是他呀！你没听见广播里的消息吗？”
“听见了。”
“所以我才来这里。”
“说起来，我也是为了他才来的。”桌上摆着收音机和日历，收音机里正播放一场球赛的消息，评论员的采访一结束，很快又转入一段音乐，二人放松地吃着东西，眼神交织在一起。
“来，让我看看你。”二人用过了餐，女人拉起他的手，扶着他拐进一侧的房间，来到落地窗边坐下。房间里陈设简单，仍是一张小木桌和旧竹椅，一顶吊灯和一张单薄的木床。

“这房间里失去了许多——所幸这张桌子还在。”经过书桌时，侍者在木案上敲了敲。
“我很抱歉你的遭遇，纵容他们将一件罪恶的差事托付给你，这让我感觉自己也是有罪的。”洁白修长的手指逡巡在脸庞的纱布前，她的目光里充满了爱怜。
“这不怪你，小姐，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现在才明白了，一直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犯下的错，坚持着什么，抛弃了什么，创造亦或毁坏了什么，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他们的确影响了我，这种影响也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但正是因为能正视它们的态度，和由此做出的行动，才可作为我存在的证明。——我要给你看看我的伤口。”说着他揭开绷带的一角，露出尚未凝结的血肉。
“它们好可怕。”血痂、淤青和缝线的痕迹纵横交错，在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杂乱斑驳，散发出一股混合了药物和脓疮的味道，女人露出惊讶的神色，却没有闭上眼睛。
“的确如此，而当下罹受的疼痛更使它们比看起来更可怕一些，但我不得不承受着一切，只是因为活着，这无关对错。”
“但你能承受得住吗？”
“在切开骨肉，剜除溃疮时也许的确承受不住，适当的麻醉是必要的，这非意志所能改变，每个人的承受力又有所不同。但等待时间的弥合时，无论曾遭遇怎样的创痛，我都是能承受得住的，它不使我昏迷，反倒使我更加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