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特先生（四）(7)

年轻人的心灵敞开了，得以不带悔恨地直面这个世界，回忆不再是困扰他的梦魇，在心中不断燃起的温度使他微弱的呼吸愈发粗重，加速了他血液的流动与肌肉的涨落，他兴奋了起来，同时感到异常的饥饿。忍着腿脚的剧痛转过街角，咖啡店前飘着烤面包的香气，他蹒跚着走过去，拿出口袋里的银币，要了一份，带着刚煎好的香肠和温热的咖啡，大口吃着，与人群擦肩而过。大家都不知道该如何衡量这古代钱币的价值，但都认可它是十分值钱的，而他也无意于找零，于是辗转过各家店铺，年轻人已经捧着一大包食物了。有人认出他来，笑着打起招呼，他见了也高兴地回应，露出那种真诚而略带礼貌的微笑。几个人拿他的病号服和绷带打趣，还自顾自从他的纸袋里拎出香肠来吃，被滚烫的油花害得玩起了杂技，他也毫不介意，撕开包装，大方地递给对方，笑着解释起自己伤口的来历，打趣地说笑道：
“是我不小心，在皇宫前摔了一跤的缘故。”人们听了大笑着搂住他的肩膀，和他一起前行。
大家的声音越发洪亮，那热烈的气氛也吸引了更多的人，他们讨论起费特先生的书，侍者不再掩饰自己的心绪，勇敢地表达起自己的想法，有人与他争论，有人觉得他说得在理，人群越聚越多，大家都对年轻人产生了兴趣，也对那本书中的内容加深了印象。后面跟上来的人不明就里，远远地听着，甚至认为他帮着写作了书中的部分，否则对于书中故事的解释不会如此生动和详细。孩子们听了只觉得那些故事有趣，一篇读完仍未尽兴，拉着他的衣角，吵闹着要听下一篇；青年人们听了觉得很有意思，一些男女摸着下巴，陷入了幻想与现实交织的思绪；中年人大多愁眉紧锁，仔细思量起来，故事中的一些隐喻让他们觉得深刻和真实；老年人则纷纷陷入了回忆，不少人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觉得遗憾又宽慰。人们被故事所吸引，赞许他的讲述和理解，进而同情起他遭受的苦难。一个裁缝为侍者披上他亲手做的大衣；

私家侦探则把自己的礼帽戴在他头上；魔术师递来自己表演用的手杖；装修工人则拍去手提包上的尘土，替他把食物都装在里面。大家簇拥着他，穿过街巷，一直向前。
再后来者已经全然看不出侍者的身影，他们只模糊地听见他在嘈杂中清晰自信的言论，那些深刻的道理屡次一举中第，令他们冷汗直流。顿时生出费特先生在人群中的错觉，大喜过望之下，他们凑过去，试着向里面窥探究竟，人群的密集让他们实在无法辨别分明，但那种朦胧的认识却变得异常坚定。许多腿脚利索的人，在镇内飞奔起来，兴奋地传递着费特先生回来的消息，有的人听见了，便质疑地问他怎么得到的这消息，他便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番那种热闹的场景，同时更多的人还在传递同样的消息，这也不由得他们不信。于是大家一起高兴起来，共同感念起当初的美好场景，称道起那位睿智又温和的先生的一言一行，他带给镇里的变化，和今后可能仍将带来的变化。许多人聊起来，便渴望追上去，亲眼看一看对方描述的盛况，那人指一指前方，他们不由分说便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