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特先生(10)

“很好，那么我就开始了。”老板招呼其余员工继续工作，攥了攥发紧的喉咙，笔直地站定。
“首先，我要声明的是，那位先生是一位高尚的人，而且简直算得上是一位圣人。”
“这你已经说过了。”记者把手挡在嘴边，悄悄提醒他。
“他总是散发着异乎寻常的魅力，用发人深省的语言解答每个人的困惑。谁要是有了心灵上的问题，对自己的答案缺少信心，都会到湖边，在那座安静的宅邸门前等待，而他的答案也从不令人失望。这是确信无疑的，每个去过那里寻求帮助的人都这么说。我记得有一次，我带着生意上的问题去找他，想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像那位大商人一样富有。‘你有一颗年轻的心，但还需要一双明亮的眼睛’我记得他这么说，真是完美的箴言！我就觉得自己一定是缺了些天分，才被一直困在这地方，为了把这产业壮大，我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从那之后我就擦亮眼睛了，不让自己错过每一个发财的细节，哎，说起来，之前的生意真是做得太过疏忽了，机会也许就是这么溜走的，而现在，如你所见，一切都好起来了。”
老板的视线越过吧台，环顾起酒馆四周，老式墙壁被粉饰一新，老式的兽角和涂鸦被抹去，换上了性感女郎与电影明星的海报；门口的保镖拦住一个正想随地小便的家伙，他们提起那人的裤子，把他往厕所的方向拖拽；正中的一张桌子上，两个壮汉正进行掰手腕比赛，他们涨红了脸，紧咬着牙关，粗壮的手臂纠缠在一起，围观的家伙癫狂地叫喊着，有几个手拉着手，跳起舞来。

角落里，两个满脸胡须的老头自顾自磕着瓜子，散落的空壳从他们的脚边滑落；一群年轻男女围着柱子嬉笑打闹，一个追逐着另一个的腰肢，又有人抓着他的后领；一对夫妇搂抱在一起，脸颊亲昵地磨蹭着，又各自和另一人说着话；一个赤裸上身的家伙接着酒力爬到房梁上，兴奋地挥舞手臂，转动脖子，看着脚下一群人正拍手叫好。
穿过走廊，两扇玻璃门的后面，几个衣装笔挺的绅士在扔飞镖，宽敞的皮躺椅上，候选者看着窗外，若无其事地吸着香烟。在向后看，昏暗灯光的斜照下，台球桌上一个正挥杆的家伙现出半张凝重的脸，他正瞄准一颗被什么挡住的桌球，随即捅出球杆。不难想象那种清脆的碰撞，但附近太过嘈杂了，只听得到吆喝、怪叫、欢呼、掌声、走动、摔倒、坠落、踩踏、口号、酒瓶破裂与钱币落地声，那个奇怪的声音却不见了。
“没错，没错。一个好人就该这样，他也许不反映什么东西，但每个人都可以通过他找到自己——一个渊博的牧师替他虔诚的信徒答疑解惑，被冠以圣人之名。”记者转动笔杆，在本子上记录起来。
“我就知道是这样！”老板兴奋地喊起来，眼里充满了激情的火光，显然对于记者的描述很满意。
“您想想，任何人面对这样一位给我们带来启示的人物，怎么能不生出崇敬与爱慕之情！这完全不关乎性别与年龄，每个向往生活的人都会如此，我想那两位小姐也不例外。这种感情完全是纯洁和真挚的，她们带着憧憬的拜访正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高尚，而非堕落的世俗之举，所以，您刚刚猜测的那些理由是绝不可能成立的。同样，那位先生因此而保持着一种节俭的生活，我想正是由于受到了我们的回应而产生的某种启示，正是我们这些浅薄和困惑之人的请求使他萌生了创造一件作品的念头。而这念头，谁都知道，肯定需要长久的努力才能实现，我想正是因为这个才让他做出那孩子所说的行为。总之，我相信方才谈论的每个人都是高贵的，也正是因为他们的高贵才让人产生了遐想。”老板恭敬地端着书本，像一个布道的牧师站在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