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何处（下）(8)

其实之慧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顾老六死后，留下了十几亩地，按说应该顾国庆和他大哥一家一半，但是他大哥仗着自己是长子，说顾国庆当兵的那几年，老头老太太都是他伺候的，现在老头没了，这地就应该多给他分些。起初之慧跟顾国庆商量着，是该给大伯哥多分一些。他们找来同族的其他人家来作证，明明讲好了的，偏偏在实际分地的时候，顾家老大却霸占这一大块好田，说什么也不分给弟弟。之慧越想越气，几次上门找大伯哥理论，和大嫂吵了几回架。之慧是那种较真的人，心里窝着气，渐渐地急火攻心，后来搞得身体有些精神失常。
马秀文心疼女儿，就让之国把之慧接过来住着，慢慢调理。中间又出了张小娟的事情，家里一团糟，顾不上之慧，就又让顾国庆把之慧接了回去。之后没多久之慧就住进了精神病院。
马秀文在家没人的时候就一个人哽咽着抹泪，想想自己辛苦一辈子，到老了，儿女却个个受苦受难：一个是老死不嫁，一个跑了媳妇，一个患了精神病，最要强的一个还不在自己身边。秀文越想越觉得自己委屈，而这份委屈还没人说去，想哭都没有力气。她年纪大了，拄着拐杖看着自己家的老房子，往事渐渐淡漠，心想，自己活一天是一天了，随他们去吧，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随着顾国庆带着之慧四处访医求药，之慧的精神慢慢恢复了，只是没有了以前的那种蓬勃朝气，变得唉声唉气的。顾国庆的几个孩子，夫妻俩不能时时照顾，就拖了马秀文和之欣照看。他们的儿子秋海、女儿秋婷、秋雯个个都是在马秀文的养育下长大的，这些孩子对自己的爷爷奶奶大伯没什么感情，对外婆舅舅姨妈却是非常亲热。马秀文在三个外孙中却最喜欢秋海，因为他总是那么文静，另外的两个外孙女却像他们的表姐婵婵一样，调皮捣蛋得很。没事的时候，马秀文就编写小东西给孙子们戴。秋海的红绳结就是外婆那时给他编的，他一直戴在手上。
时间再过去一些，大女儿之爱随着年龄，得了病，身体也渐渐衰弱了，最后没有熬过病魔，撒手人寰。这个时候的马秀文已处于半痴呆状态。之国之欣姊妹几个去前门楼吊唁，他们是瞒着马秀文老人去的，害怕老母亲知道大女儿过世的消息会扛不住。
葬礼过后，之爱的儿女们来台东村看望外婆。马秀文这时头脑有些清醒了。她颤颤巍巍地拉住之爱的大女儿问：“你妈呢，怎么好长时间没见她来了？”
几个儿女和外孙都忍不住掉泪。
之爱的大女儿忍着泪说：“外婆，我妈生病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什么病啊，严重吗，瞧大夫了吗，别舍不得花钱，该治就要治。”马秀文老眼昏花地望着前门楼的方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