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事》第三十章 北风满楼（葩葩篇）(3)

阿万被他推了个踉跄红了眼眶，转而跪好朝着他磕了三记响头，起身捏紧了那枚扳指出了门。
沪城要变天了。
梁兴痴痴望着那扇未关的门，直至阿万的背影消失，目光落在小案上那一盘只动了一口的桂花糕，不自觉牵动了唇角。
今早，江云乔笑得真好看。如果能用什么，换她的世界没有阴霾，那么无论怎样的代价，他都在所不惜。
“梁兴他真是这么说的？”
江雁北把玩着那枚扳指，面上无悲无喜，阿万点头称是，却引得人冷笑一声，嗤道：“成了，这出主仆情深不必演了。你去带他过来罢。入我江家门容易，要走，得有规矩。”
“小马，去把老二老三老四和云乔也喊过来吧，这是大事，人得齐全。”
江家许久没出过大事了。
上一回人到齐，还是张远辉失踪。
顾屹安、陈问天在左，江云乔、柳水生在右，江雁北端坐主位，身后摆的是死去诸多兄弟的牌位。
梁兴被几人合力拖入祠堂时人已然不甚清醒，被丢在冷硬的地砖之上吗，道一声弃之如敝屣尚不为过。顾屹安睨了一眼江雁北，清了清嗓子：“江爷，不如，先听听老七作何解释。”
“好！”江雁北痛快应下，却像是早有预料似的气定神闲，“梁兴，我听你的解释。”
梁兴听不清明，只能依稀分辨出那是江雁北的声音，便挣扎着向前爬了几步，探手扯住不知哪一人的裤脚：“江爷……断我一臂，是我还了江家的恩德。如今江家收了我的生意，断了我的财路，留在这儿，就是废人一个，倒不如……”

“倒不如去赚洋人的脏钱？！”不待他说完，江云乔且抢道，“梁兴，你要另谋去处可以，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道理，还是你教给我的！”
梁兴听她如此说，已然失焦的双眼还是一点一点恢复了些精神，略扬起头盯着她瞧，然而瞳孔之中，全映不出她的影子来了。
“大小姐……咳咳……那道理，是哄小孩子的……”
“梁兴！”江雁北像是恐怕江云乔再说出何等狠绝的话来一口喝止，“你铁了心要走，我拦不住，可你也知道，想离开江家的门，是要过百死之刑的。”
听到这里梁兴竟释然一笑。
“好……好，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一百鞭子，换我梁兴来日富贵荣华，值了！”
“等等！”江云乔抿抿唇，终究忍不住跑上前去俯身凑在人面前，低声劝道，“七哥，你答应过我，不论发生什么，都会护着我、帮着我的！你不能走！”
这一声“七哥”，砸得梁兴眼眶发酸。
饶是肺内剧痛被呼吸牵扯着寸寸如同凌迟他连眉头都不肯皱一下，而他的云乔，最后一次喊他“七哥”了……
那滋味，是一把令他死而无憾的刀插进心窝，痛不欲生，又甘之如饴。
“云……”他脱口而出，片刻却改了，“大小姐，人往高处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