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训】归处(6)

可是面对着张言川，这些原则和理念好像瞬间就不适用了。裴东来比任何人都清楚张言川经历了什么，承受了多少。那是足以彻底摧毁一个人灵魂的痛苦，可是张言川还是挺了过来，直到走完他短暂的全部人生。他已经足够坚强勇敢，让裴东来想好好夸奖他、对他说“好样的”……可是现在张言川的样子，又让裴东来真实地尝到了愤怒、悲哀和心疼交织的味道。他不想让张言川难过，却也不懂得如何去安慰，他只能用最简单粗暴、快刀斩乱麻的方式去解决这个问题。
张言川颤抖着呼吸了几回。他该怎么回答？好像无论怎么选择，他最后都只能离开。比起被他最爱的人揭穿自己已经满带血腥与污秽的真实一面，是不是就这样分别不会太过狼狈，不让他最爱的人憎恶和厌恨自己？
在绝望中艰难地、也顺理成章地做出了选择时，张言川反而笑得出来了。他把目光投向一旁，根本不敢看裴东来，惨笑着开口：“我……”
可是没等张言川一鼓作气把话说完，就被裴东来打断了。
“看着我。”裴东来命令道。张言川虽然并不想听话，但是对裴东来已经刻入灵魂的服从性已经让他按照裴东来所说的的做了。裴东来在夜里被月光映得分外明亮的双眼，让张言川感觉在目光相对的时候，自己好像被那目光灼伤了一样，一阵心颤。“你知道，我只想听真话。”

“……”张言川张了张口，可是跟裴东来的目光对上的时候，那些违心的话语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我……我……”
他这一生，乃至死后最想实现的愿望，就是和他的裴大人永远在一起。看着那双似乎能洞察包括人心在内的双眼，他要怎么才能说出“我不愿意再跟在您身边了”这样的话啊？
可是这根本不是他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他能不能啊。纸包不住火，谎言永远无法成为真实，张言川根本不敢想象，假如有一天，裴东来知道他那几年都做了什么，会朝他露出怎样的目光。
一瞬间，酸热感就冲上了他的鼻眼之间，让张言川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和压下那种感觉。意识到这是眼泪冲出眼眶的前奏，张言川猛地从床上撑起身体，准备起身躲开裴东来解决掉这个麻烦：“那个，裴大人我有点内急……”
“你还是一点也不会撒谎。”张言川想得很好，但是裴东来双手抓着他的肩膀，把他摁在了床上：“张言川，鬼不会内急的。”
“……”张言川整个魂都僵住了。裴东来伸出手，抹掉张言川脸上一滴夺眶而出的泪：“别藏了，刚刚你的声音就哑了。你还瞒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