贻害(2)

他出神地瞧了一阵。
余光瞥见一个小小的身影。
“还不走？”
男子面无表情地发问。
孩子没有退却，反而更近了一步。一双眸子脉脉地，像是含着几分星辉。
“我现在住在这儿。”他答道。
口齿清晰，声音平稳。
然后他拦住他的去路，一脸认真地问：“为何要撒谎？你其实明天一大早就要走。”孩子指出。
男子停住脚步，打量起那小孩儿，瞧了好一阵儿，蓦地、扯出一个蔑笑。
“现在才来兴师问罪会不会太晚了？”他抱着胳膊，自上而下俯视着孩子，直到对方闪烁着将目光撇开一些。
“我没有……”他声音低低的，“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男子才不在乎他是来干嘛的。
旁人便算了，一个小鬼而已他能忌惮些什么。就算是换了从前……
男子的思绪微微一顿，嘴角立时又向下压了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我只是想告诉你，骗人不好。”孩子依旧不依不饶，“真的不好。”
“你这么烦，你家里人知道吗？”男子开始不耐烦了。
“……应该不知道。”孩子迟疑着回答，“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他的身体不好，大病小灾就没断过，后来听从高人的建议寄养在寺庙中。师父说，要想康健平安地长大，便不可与尘世牵连太多。他的爹娘虽然不舍，但为了儿子着想，也只能忍痛割爱。
他不是真正的出家人，和周遭的人事总像是隔着一层。
跟家里人更是一年都见不着两次面。
时间一长便养成了独来独往的习惯。
点头之交，点到为止。
若不是男子的提醒，他或许还不会意识到自己的不同往常的多话。
——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这男子的故事太过引人入胜，令他不自觉地入了迷。
“那个故事是真的吗？”孩子忍不住问道。
“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男子反问，眼睛眯起，像是带着某种威吓的意味。
其实男子说的不错，是真是假都与他无关，可孩子就是想知道，没来由地。
“如果我说是真的，难道你就信了？”男子冷不丁地问道。
“什么？”孩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男子凑近他，呼吸轻轻拂在他的面上：“我不是才当着你的面扯谎吗？”
孩子的睫毛细微地颤动着。他很少与人这般靠近。说不出是紧张还是不安，心口的撞击似乎又沉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