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墨·秦淮录(8)

她嗓音不大，却又是掷地有声地带了委屈，飞他的那一眼里有嗔有喜。许墨从未见过她如此样子，压着笑伸手去拉她，却让她甩了个空。
宴上客侧头来看，有窃窃私语声在讨论她的出身，可她却如尾燕子轻盈上了楼去。许墨笑着和众人点头致歉，看似是准备去追她，还没等他放下手中杯，就有人凑到他身边来。
是宪兵队的队长。
许墨微微仰头看向楼上，她靠在不甚明显的地方，理着耳畔的碎发。
举手投足间，犹见当年秦淮之上的艳态薄媚。
自她随他离了秦淮，她便收敛锋芒，不再如于小楼里的那般，甚至在举枪握刀时，眼角眉梢都带着凛凛杀气。
许墨在她身上，看到了她父亲的影子。那个为了掩护情报和他们撤退，而死在金陵城外的男人。
他遵从她父亲的遗愿，没告诉她有关她父亲的事，她也从未在他面前提及过自己家人的事。
身边的宪兵队队长侧头跟他说了什么，许墨静静听着，笑着回应。
她在楼上冷眼看着，半晌，才缓缓转身，快步向楼内走去。
后来，那夜需要从宴上撤离的“雪狐”也没用得上他们的掩护。

秘书处王秘书家烧起了大火，那火从何而起却是不知，只是最后一路烧到了厨房里头，炸了煤气。一时里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申城长夜天。
回程路上，她似是有些惋惜。
“在想什么？”许墨微微侧头问。
她摇摇头，没有说话。
今夜凉风四起，远处遥遥红光遮月。
王太太是个很和气的人，面善心软，她来申城后借太太茶会与她相熟。王太太从不因她是一介歌女而待她刻薄，反而常帮她。
她垂眼，心底却道，王秘书多行不义，却要搭上王太太一条命。
许墨也没再说什么，他知道她的所思所想，却不想安慰。这是她的必经之路，虽然残忍，但无可奈何。他陪她一起走，默默地伸手，将她微冷的手拢入掌心之中。
她愣了愣，于他掌中，她将手蜷起。
手中空握的，是她此生第一次所背负的，两条人命。
- 陆 -
许墨买了把琵琶送她消遣。
她只看了一眼，就把它放在了角落里，没有弹过。她觉得许墨或许把她想得太脆弱了。
几日后，她拎着食盒去给租界医院里的许医生送餐，却在街上看到了那日本应葬身火海的王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