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顺宁府轶事（其一）(6)

父亲听说老洪偷偷摸摸进了学校，还站在门后偷学，勃然大怒，抄起身下的板凳作势要打，姚先生连忙制止：“冷静！冷静！我还有话要说！”
按下了怒气勃勃的父亲，姚先生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边擦边讲：“先生，我有一个提议。”
随后，姚先生提出了要让老洪去县里的公立小学读书。
“孩子正是读书的时候，可不能耽误前途了！”
父亲连忙摆手，先不说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读书的料，就光是学费，他一个无业酒鬼如何能凑出来。
这大概在姚先生的意料之中，他推了推方框眼镜，继续讲到：
“放心，学费的问题，暂时不用担心，我可向学校打个招呼，欠着，以后再讲，若催得紧，我也可以先帮补上。”
父亲傻了眼，随即皱起眉头陷入沉思，确实，一般人家的孩子这个年龄要么去了学校，要么自己在家里读书念字，让老洪去学校，也算给他找份事做，不会一日日游手好闲，惹他恼火。
斟酌一会儿，父亲起身握住姚先生的手，频频弯腰。
“那拜托姚校长您了。”
“若这小子不听话，只管揍便是，皮糙肉厚，欠打！”
“实在读不了，姚校长尽管让他滚回来。”

姚先生被这般怪异的嘱托弄得哭笑不得，父亲想留姚先生在家里吃顿晚饭，掀起米缸一看，嚯，早就成了耗子窝，只得局促笑笑，姚先生也看出了父亲的尴尬，笑着摆了摆手，道了别，转身出了家门。老洪跟着跑了出来，想送姚先生一程。
姚先生跨上了破旧的自行车，老洪憋红了脸，呐呐说了声谢，刚刚的对话他全听在耳里，心情也如同过山车般，从姚先生提议让自己去读书，到父亲不允，再到姚先生暂免了自己的学费，父亲点头，他不知道姚先生为何如此照顾自己，但是他知道，这是天大的恩情，以后一定要还的。姚先生哈哈一笑，揉了揉老洪的桃子头。
“明天光明正大开始好好读书，莫让人看扁了。”
说罢，姚先生用力一蹬，踏上归程，天色已晚，老洪站在门外看着姚先生的背影逐渐融在夜色里，心里某处悄然绽开，星星都明亮了几分。
他老洪，能堂堂正正坐在教室里念书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老洪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床赶往学校，日薄西山才归家，不同的是，他能坐在那干净整洁的教室里，用着方正整洁的桌椅，姚先生给他找来了一套教材，往日的好友见老洪也和他们进了学堂，高兴地不得了，时不时给他几本用剩的练习簿和铅笔头，中午休息打了休息铃，同学们要么回家要么去了食堂，他便坐在教室温习课业，偶尔被姚先生看到了，还会分他一半自己的午饭便当，老洪默默接受着朋友师长的好意，眼泪咽进肚子里，他全都记得，暗暗发誓日后必定要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