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顺宁府轶事（其一）(4)

老洪回到家里，隔壁父亲雷打的鼾声让他无法入眠，更大的原因是前所未有的好奇反复撩拨着他的心思，他想知道学校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他想知道学习是一个怎样的过程，于是第二天清晨，星光都还未藏入云里的时候，一夜未眠的老洪动身朝朋友描述给他的地方赶去。
一路上边走边问，快到晌午时分，老洪才寻着了县里公办小学的地方，砖砌的围墙整整齐齐，面刷亮白色腻子粉，教室一座紧挨着一座，个个清一色两门四窗，看起来宽敞明亮，教室的中间是画着白线的操场，看起来刚刚翻铲过的砂土依稀还可看见几株顽强的草木，再往里是一栋两层的房子，看起来更气派一些，屋顶竖出来一根开了洞的大烟囱，里面挂着一口钟，每过一段时间就会铛铛作响，学生们也随着铃声进出教室。在这里他看到了许多熟悉的脸庞，原来那些不见踪影的玩伴们都来了这儿！老洪按住想与伙伴们重聚的心思，找了个偏僻的角落，等着下一次铃声响起，孩子们都进了教室，他才悄悄摸出来，溜到一个教室的门背后，窥视着这个他从未接触过的天地。
台上的人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底下的孩子们也跟着在书上写写画画，台上的人指着黑板诵读，底下的孩子们也跟着重复，老洪何时见过如此阵仗，屏息凝神，认真地听着，大部分时候，台上的人讲的都是他不了解的东西，但也有时候，会提到那一天玩伴教给自己的东西，每每这时，老洪便高兴地想蹦起来，哪怕讲的东西自己不认识，他也认真地在心里重复，默念，一遍又一遍，一站就是一个下午。

斜阳草树，最后一次钟声响起，孩子们前前后后涌出教室，有的三俩成群并肩而行，有的奔向接送的父母分享今日的收获趣事，有的默默耷拉着肩回到学生宿舍，而老洪，他见势不妙，在打铃前就溜走了，踏上了回家的路。路上，他揪了根草咬在嘴里，边咀嚼边回忆这不凡的一天，心里一遍遍播放字，词，读音，那些他之前知之甚少，或完全不认识的东西，越想越起劲。
“当时就只想着，每天能来听上一段，才舒坦。”老洪点着第不知几根烟，眯眼瞅着天。
于是老洪过上了披星而来，戴月而归的旁学生活。
就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老洪在一次偷学中被逮到了，抓到他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小学的校长，姚先生。
“那天天气热死人，恁大个学校没个遮阳的地方。”
老洪难当蜇人的酷暑，又不愿半途而归，强撑着蹲在教室后，汗水从头顶汩汩往下，迷住了眼睛，头晕目眩，正当此时，身后浮出一片阴影，老洪回头，模糊地看见一个高大的身躯立在面前，正是校长姚先生。
姚先生最初以为他是课上顽皮被老师逐出来的刺头儿，便招手让他进教室，老洪不知面前是何许人，以为是来逮他的，蔫巴立着不敢乱动。姚先生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将老洪领进了校长室，给了他一张手帕擦汗，又斟上一杯水，开始盘问，老洪心虚在先，便将自己几日来偷学的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