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媒与归乡(4)

这篇论文，在我看来仅仅属于中等水平，但L先生那只眼睛里好像贪婪野兽般真切地渴望让我再一次想起了他说过的那句话：“我也是摸着河马的牙齿、踩着鳄鱼脊背过河的人，那些学生和教授可以互相揭示黑暗，我无是也。”
七、下行地铁
我预想不久之后，我和L先生的议题中就会出现“电子游戏”这个东西，L先生也会一如既往的声明“就我个人而言”，并且把电子游戏当作“文化和意识形态的载体”来进行分析，于是，关于宗教的议题就会再一次延期。
然而，出乎意料的，某天下午，L先生居然要求我陪同他一起外出。
事实上，自从他来到这里，我似乎从没见过他外出，因此我就也按照经验判断他并不向往外出。L先生一定会判断这种经验主义的结论很愚蠢，并且建议我考证后再得出结论。
L先生其实很期望外出，在我同意他的邀请后，他当即一股脑地倾倒了他所有的外出计划，当然这计划也是出乎意料的。
我所知道的L先生，是一个除了年龄是24岁，其他生活习惯都像64岁的人：抽旱烟斗，喝普洱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寡淡且物质匮乏……然而，我从不曾设想，L先生也会有膨胀的物欲。
他计划先去市中心的大商场，然后去老城区的夜市，最后去离报社不远的一条酒吧街，而在他公布计划之前，我一度认为他邀请我去的地方会是图书馆或者博物馆。

“休闲和玩笑是有区别的，休闲恐怕成为不了文艺创作的形式，它充其量是个平台。”去往地铁站的路上，他是这样说的，“或者渠道。”
距离目的地越近，我越感觉到L先生情绪上的变化，他像个快要到达游乐场的孩子，喜悦溢于言表，谈论的问题也从那些深奥的问题变成了曾经养过宠物或以前的趣事。这反倒让我有些不自在，平时的L先生虽然对人有一种温和的疏远，但现在的他更让我感到陌生，甚至有一点点恐惧。
到商场之后，他居然是要去商场的电玩城。我很擅长电脑游戏，但街机却一塌糊涂，L先生显然强过我，但和那些“老手”相比仍有逊色，我看着他坐在街机前一边晃动摇杆一边拍击按键，感觉之前在他身上看到的某些光芒消失了，这种感觉让我如芒在背。
最终，他拿着用一大堆奖券兑换的毛绒玩具走出了电玩城，而我则有些沮丧的跟在他后面，跟他的志得意满相比，我显得更为落魄。不过我已经决定要做一个忠实的记录者，因此，我既不会打断他，也尽量不会扫他的兴。
很难说清楚，他给我的感觉像人格分裂，但我深刻的知道他并不是，就好像他有一个开关，平时都是清高文人的模式，而今天，这个开关打开了，他就变成了市井凡夫的模式。
如果他是一个文学人物，身上有着这样的矛盾——或者说残缺，并且把他放在一个动荡的年代，那一定是个典型的角色，也一定是个精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