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媒与归乡(6)

我想起他的双眼，那双左眼闪烁着睿智、而右眼呆滞无神的双眼。
或许，当他觉得值得的时候，他的左半边才会示人，而其实大部分时候，他的右半边，更容易被接受的半边，会出现替他待人接物。
八、朝圣大街
“我？我的工作就是个中间件，”L先生一杆把红球撞进了洞里，“枢纽，桥梁，怎么说都对，我不用会太多，会反馈问题就行。”
此时，我已经醉醺醺的了，L先生继电玩和砍价之后再一次给我上了一课——他的酒量出奇的好。
我的酒量在同学朋友里已经算比较能打的了，看L先生挑了个清吧，我又依靠我的经验认为他只是小酌一下。由此见得，L先生无时无刻不在批判我的经验主义和惯性思维。
“你没打算做老师之类的吗？”我试图击球，却不出意料的滑杆了。
“做过，被辞退了。”L先生实际上让了我一杆，上一球他进了，“你看，我是一个悲观的虚无主义者……”他俯下身来再次击球，这一球很遗憾的落空了。
“够了够了……你还要用这个东西嘲讽我到什么时候？”我摆了摆手。
“你说的是打球？还是……”L先生耸了耸肩，看来刚才我抢打的那一杆成了他的新谈资。
“Both of……”我蹦出一句发音极烂的英语，抄起球杆又打了一杆，又滑杆了。

L先生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又是那种似笑非笑。这笑容使我恼火，似乎在嘲笑我的丑态。
得意什么？你不过也是个市井小人罢了，谁能看见你的精神！我应该在你弯着腰砍价的时候拍张照片，发给你，到时候我也这样似笑非笑的看着你！
我心想。
“差不多了，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L先生离开台球案，去前台结账，他的脚步也稍微有些飘忽，不过比我强太多了。
日后，我设想了一下，假如我真的如我所想的那样做了，L先生也只会在看到照片后对我回以相同的笑容并且淡然置之，他愤怒的能力似乎已经消磨殆尽。
我们走出酒吧，向着家的方向走，路灯还没熄灭，橙色的灯光有些刺眼。我们并排走着，没有说话，或者可能L先生说了，我却接不上。
走了没有几步，我甚至感觉那橙色的灯光几乎像太阳一样刺眼，即使闭上眼我也没法回避那种光芒。我强顶着那刺眼的光芒在路上走着，路边服装店橱窗里的模特都被那光芒染成金色。
我看了看L先生，他似乎并没有被强光刺到，仍然悠然的走着，这使我感到疑惑。
“……因为他从不掩藏自己的龌龊……”
我听到一个声音，遥远，但声如洪钟。
“……因为他从不掩盖自己的龌龊……从不惧怕自己的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