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媒与归乡(2)

我认同他的观点，但是他选择的渠道又让我质疑他收到的反馈。
“嗯，确实，我能选择的渠道甚至有的时候会误导我，这就是自学比较难的一点——你要学会正确的辩证。”
L先生做了个摊手的动作，显然，就辩证这一点，他本人也做不到周全。
我本来是来询问家庭情况的，却已经被他带偏了。
“如果我继续上大学就好了，不管是哲学还是文学，或者心理学、社会学，”他语气中透露着遗憾，“有老师教，有同学讨论，就不用两眼一抹黑了。”他感叹道：“像你我上次所说的，我也是摸着河马的牙齿、踩着鳄鱼脊背过河的人，那些学生和教授可以互相揭示黑暗，我无是也。”
如果把L先生当作一个文学人物分析，他绝对不是一个表达欲低落的人，恰恰相反，由于他的怪僻和疏于交际，他急需表达的途径，不管他是要去伪存真还是单纯的要卖弄。
比如结尾的这句“我无是也”，不管是谬用还是引古，这种类似掉书袋的行为都可以视为他对存在感的需求。
这也正是我所利用的，而现在聊到了大学，我自然更希望把话题往他本人身上引。我的论文仅有一个开头，以及一些分析，我需要更多他的故事。
“辍学？嗯，是的，”他并不在意回答这些相对私人的问题“当时有一些变故，所以辍学了。”

起初，对所谓的变故，他表述的有些含糊，后来他解释道，他不喜欢卖惨，也不喜欢别人同情，所以我再三追问他才说了出来。
“出家了，”他说，“我的母亲，出家了。”随后他如释重负的长出一口气。
“出家了？！”人的听力其实往往没有问题，重复一遍只是下意识的确认动作。
“嗯，”他再次给出了肯定答复，同时主动提到了父亲，“父亲是个酒鬼，我从没见过他。”
事实上，他不用担心卖惨，这些话轻描淡写的从他嘴里说出来，如果不是之前他的含糊，我甚至会怀疑这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事。
“女朋友？之前倒是谈过，不过，你看，我……”L先生没有继续往下说，眼睛环顾阳台，我也明了他的意思。
我得说，抛开思想的正确与不正确，L先生是个高贵的人，他不是，至少不甘心只做一个货币的中转站。但这种高贵既不能发家，也不能果腹，甚至可能致他饿死（如果公司不管饭的话）。
我几乎确定，他无根草一样的成长环境塑造了他那种杂糅的性格，悲观、虚无、理想主义、批判主义……以及他身上的矛盾。能思考这些问题，他就已经不再是泛泛之辈了，但离开学校的同时他的思想也失去了庇护所，现实和生活会无情的碾压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