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旧事》第七章 亲如一家（葩葩篇）(3)

他言罢，蓦地将酒杯砸在茶几之上，直震得满杯酒洒了一般，江雁北手中的枪抖了三抖。
“江爷，”他又道，“旁人道你是义薄云天，待我视如己出，好生培养。总是我与你江家人亲如一家，总是我受了你江家的恩情，可谁又知道，你收养我这个义子，是以命换命罢了。”
江雁北听到这里，端枪的手臂终于放下。他想得到的答案已了然，顾屹安自来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是一匹危险的狼——随时能将他这个所谓的主人置之死地的，狼。
他眉间狠戾不改，语中却难掩些许颤抖：“怎么，如今你翅膀硬了，便要与我反目？”
顾屹安忍不住哂笑着摇摇头，应道：“江爷，你可以不顾我这些年来为江家卖命的功劳与苦劳，但我不能不顾江家对我的养育之恩。我只想告诉你，在沪城你大可以怀疑任何人，可你必须信任我。无论我在身在警署还是江湖，江家，是我的底线。”
“那云乔……”
“今天孟锦川之所以大闹警署，是我让宁楚檀向孟家透露了风声。我宁肯将我最爱的人置于险境，也不曾牺牲云乔。”
江雁北半晌不答。
他默然望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人，恍惚之间，还能记起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只身一人闯他的码头，用一身正气震得诸位兄弟哑口无言。如今那少年长大了，渐渐精于谋算，他是再看不透了。

顾屹安不像他的孩子。
因为江雁北叱咤江湖这些年来并不坦荡，做的不是正路子的生意，造孽的钱更是赚得盆满钵满。顾屹安则不同。
他还是当初襟怀坦白的模样，眼中有锐利的锋刃，有刚正清白的一团火。
末了，江雁北仰首饮尽了手边的那杯酒，颓然道：“这么多年了，我与你说句掏心的话。”
“愿闻其详。”
“老三，”江雁北再度抬眼看向顾屹安，一字一顿道，“人在江湖，最怕被恩情羁绊。我宁肯是你死我活，也不愿你有所顾忌，手下留情。”
顾屹安释然一笑，也俯身端起余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您放心，江家和我，都得好好活着。咱们活着，才不会叫外人夺了沪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