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上(2)

二人同行，穿过飞艇深邃的走廊。裸露的齿轮、时不时窜出热气的铁管，还有如同鲸鱼的肺一般大小，膨胀或收缩着地气囊，在教皇眼中，一切组成和谐的乐章。“机械的美。”他这样评价。
商人的嘴角微微抽动，什么也没说。
滑轮的带动下，客梯缓缓上升到顶，飞艇前端的顶部是贵宾室，此行中二人共享的空间，由特制玻璃环绕180°的船舱，也正是观赏太阳的最好场所。
落座片刻后，飞艇缓缓离开地面，飞向天空。
圣城越来越远了。往日庄严的圣殿，从上方看去，也不过是四棱锥、长方体、锥体等几个几何体简单的罗列；教堂的尖顶像是散乱的野草，肆意地长在城里；广场是一张爬满黑点的白色床单；大河像随手扯下的一缕绸带。
教皇并不是没有来到过这样的高度，他曾无数次登上圣山顶，那里要更高一些，飞艇离越过圣山还远得很——但圣山离城市太远，登到山顶时，方圆几里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了，只有太阳挂在天上，散发着他的光和热。
商人面无表情，盯着下面的建筑。画面的细节一点点缺失，逐渐蒙上一层白雾，待飞船上升至一千五百公尺高左右，地面彻底藏匿在灰雾里，飞艇上下铅色遍布，再没有一丝生气。

“超过最大能见范围了。”他轻声提醒教皇。
教皇端起身前的茶杯，轻抿一小口。
在太阳露出自己高洁的光芒之前，飞艇只能在这片死寂的天幕中缓缓上升。
这个世界的天空是铅色的，阴云遮挡住太阳，在地面只有略显黯淡的光；夜晚更是一片漆黑，天空中空无一物。就在这微弱的光和深邃的暗中，植物艰难地进行光合作用，人类懵懂地度过萌芽期。
商人看着铅色的天，率先打破死寂：“一千五百年前，烈阳教先知永烈登上圣山顶，在山顶上，他第一次看到伟岸的太阳，受到阳神的天启，把烈阳教的教义传遍世界，随后的一千五百年，所有虔诚的教徒都把朝拜太阳作为自己人生的意义，只有同时具备力量、勇气和智慧的勇士能够登上圣山顶，直到……”
商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在试探老人的态度。
教皇摆正茶杯，接上商人未说完的话：“直到三百年前，登上圣山顶成了教皇为首的一部分人的特权。”
“你不必畏惧于冒犯我或者神。一来，神已经宽恕了你们——比起先代教皇，你们这些商人对于飞艇和热气球的滥用，把朝圣变成一门营生，这种行为的性质更加恶劣；二来，我今天有求于你。”末了，他补充道。